王新龙
我的儿子毕业了。
这是属于儿子的第一次毕业,也是在儿子的幼儿园时代最后一次风风火火地接他。看着儿子拿着的毕业证书,我在心里暗笑那四个烫金大字。这也叫毕业啊。
但是,儿子却不那么乐。他在我耳边说:“爸爸,为什么杨老师和李老师都哭鼻子?”我抬头看去,果不其然,两位老师眼圈红红的,用纸巾在擦着。她们神情落寞的望着渐少的孩子。
这神情直刺得我心里发酸。
我掏出手机:“头,我请2小时的假。”
电话那头说:“开什么玩笑?这么重要的会议你要请假!”
“我这里有更重要的事,回来和你解释!”我怀疑我的声音已近似低吼。
我对儿子说:“你去玩滑滑梯、蹦蹦床,随便你玩。”旁边的几位家长却还以为我是想让儿子最后再疯狂一次,纷纷效仿我。其实,我是在试图想让无邪的天真慢慢淡出那模糊的泪眼。
两个小时,我第一次这么耐心、陶然地听清了童真在心灵的芳草地踩过的声音。
我也曾教过几年初高中毕业班,也曾和学生们打成一片玩在一起,也写下过“一树离愁凋零成漫天风絮。辞行的镰声把心割痛,孩子的笑声远了远了远了”的这样的句子。但我明白,我眼眶里的液体远不至于滥成九八年的那场洪水。
刚开始把两岁多的孩子交给这个陌生的幼儿园时,心中是充满怀疑恐惧和不安的。其时,南昌某“贵族幼儿园”失火,十几个可爱的精灵瞬间被死神夺走。更何况我们这是设施、条件再普通不过的幼儿园呢。后来,有一次经历使我相信,她们比孩子的父母更称职。那一次,因为误会,我们三个大人一直到晚上七点都还没有谁去接孩子。当好不容易打听到李老师的住处后,门开处,一副感人的“母子同乐图”映入眼帘。孩子吃饱后洗过澡,正在“妈妈”的怀里笑。
然而,两小时也只是时间长河里的一瞬间。我们终于还是狠心地夺走了“妈妈”的孩子们。整个暑假,那落泪的镜头都占据着我的心。
转眼又到十月底了,要开学了。我已开始如孩子般,渐渐熟悉了那新的老师,淡忘了从前。
前几天,在路上又碰到了李老师,老远就听她在高唤:
“你家刘傲的学生手册和一个纪念品文具盒还没领取呢。”我心想,孩子已入了新的册,文具盒也有了豪华型的,那些还有必要吗?看着她认真的样子,最终还是转道和她去了幼儿园。
文具盒很简陋,相信孩子不会看上眼的,而老师递给我时却十分宝贝似的。当翻开学生手册时,我惊呆了。她们最后一学期打的评语竟然很工整的写了三百多字,对孩子的性格、长短处、可发展方向进行了很细致,很具体的分析,并提出了建议。
要知道,进行九年制基础教育的老师打评语一向都是“该生热爱祖国,遵守纪律,尊敬老师,团结同学……”的八股式啊!尤其毕业那一年,更是基本上不打评语的。
“您的孩子很聪明,好好培养,会有出息的。”临走时,蓦然回首,我竟然再一次看到了那一双红红的眼睛。
这时,我知道我眼圈的红色也在加深。
幼师,严格意义上可以说是并未被社会普遍认可的老师。可我在想,工作的意义,既便是能在卑微处干出认真和真情来;人生的意义,便是在无人喝彩处,也能活出洒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