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校长办公室交学生的书费时,偶然从《宁夏广播电视周报》上发现了一条最新消息——宁夏大学地理系、西安外国语学院、自治区人才交流中心联合招收自费大专班。顿时,我喜出望外,热血沸腾,这真是天赐良机啊!这一天终于等到了……
“自费”何等残酷的一个现实!走吧,哪怕倾家荡产,我也决不能放弃这个机会!
对了,还有一个与我同道的合同老师贾国忠呢,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他后,没想到他也激动万分,欣然答应和我一起去宁大报名。
于是,我和小贾就向校长请了两天假,乘下午的班车到达宁夏大学。
由于当日时间太晚了,我们就住在了我表弟那儿——“八四级文科大楼四一八房间”。
一夜之间,辗转反侧,没能合眼!
到了天亮,表弟打来了稀饭、油条,我们吃了点就去了报名处……招生简章上有一条,如果是代课教师可免试录取,我们正好占了这个先决条件。报完名走下大楼时,只见门口又贴了一张宁夏大学中文系的招生简章。
“就报中文系,这正对我的胃口!小贾你上不上?”我问他。“上吧!”小贾很干脆地答应了。
“那你们就回去准备一下,这里报名的事就交给我来办!”表弟很爽快的承诺了。
回到家里,我的神经达到了最高极限,怎么办,学费从何而来,凭苦力挣吧,无论如何是来不及了,时间不等人啊……
走吧,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借船下海了……
向人民政府求援!三月十三日下午,怀着一份忐忑不安的心情,哪怕是再痛苦与无奈都要试一试。于是,我就去了乡党委书记马学智的家里。
连续喊了几声“马莉——马莉”!院内终于传出了一声:“谁呀?”大门叮铃哐啷地打开了,开门的正是书记的宝贝女儿马莉。
最近她也在中心小学就任合同老师。
你爸在家吗?
“在呢,他在西屋睡觉哩。”她娇滴滴地答道。
啊,《妈妈的吻》,一个歌星的崇拜者马莉小姐越长越漂亮嗳!
“哥你夸我呢!丑死哩,没人要,嘻嘻!”她扭扭小巧轻盈的腰肢给我挡狗去了……
我进去了后,马莉的母亲,微笑着招呼我坐下,“今天是啥风把你吹来了?”她问我。
唉,有个要紧的困难请求书记大人看能不能帮我解决一下,这时书记惊醒了,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然后向我:“你说吧,有什么困难?”我就坦荡直率地将事情前因后果,全部倾吐完。书记就用右手指站着旁听的马莉说:“丫头你听见了吗,人家马老师生活那么苦,条件又相当差,都还想方设法寻找机会上大学呢!可你,平时我怎么说你都听不进去,我就看你合同老师干到哪一天!”书记拿我来数落自己的宝贝女儿呢!我差点笑出了声音。“永祥,你是好样的。”有这个机会就一定上,尽管困难重重,尤其你还有两个孩子的家庭压力,谁不疼爱自己的妻子儿女呢,可为了追求理想,那就更要付出代价的……你的这种上进心,我非常感动!关于存在的困难,不但有,而且很大。不管怎么说,别人我不了解,可对于你,我心里最清楚,像你这样有抱负的人在我们这五六千口人的五里坡,绝对再找不出第二个了。所以,我们共同努力,明天,我到乡上和主管教育的杨乡长商量一下,尽管咱们的乡上很穷,就连银行都空得叮当响……
但我们毕竟是共产党的干部,不能见死不救啊!
离开了书记的家,晚上,我又是彻夜未眠……求知之心,使我失魂落魄似的彻夜难眠!
第二天早晨,我就带着昨日书记许下的那个承诺去杨乡长的家里。他是我从事教育两年多来走进自己心中最深的一位前辈。可是,事与愿违,他到县上开会去了,明天下午才能回来。就这样,我又去了乡政府办公室,找到了马乡长,我知道他曾是宁夏农学院毕业的学生,应该是有些远见卓识的领导吧!当他听了我的请求后,很果断地说:“你有毅力,有抱负,尽管从客观上说实属爱莫能助,但我尽最大的努力支持你……”
从乡政府大院出来,我就径直去学区校长马青录的家里,正式向他提出了辞职报告。
可出乎意料的是,这位精明强干的校长,却以最严密的逻辑思维,送给了我十二个重音字:“你走这条路纯属是一条绝路!”
谢谢,校长,你的高见我领了,你说得非常正确。我走的就是一条无人可走的——自学之路!
三月二十五日的晚上,我最后去拜访了曾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毕业于宁夏大学政治系的杨占庭校长。
“永祥,你的雄心符合现在的形势,人不能永远沉默下去,是要有点精神,明天,你到乡上来一趟,我们从民办老师的工资补助中想办法先给你解决一部分。不管咋样,你先拿着这部分钱到大学去报名上学,以后我们再想办法尽全力支持你好吗?”
谢谢您,校长,我不会忘记这一刻的!
“绿色的信箱,你的生命就在于心与心的交往”——这是许士荣先生对一个绝处逢生的人最好的安慰与祝愿!
四月八日,我的表弟从宁大来信告诉我:“于四月十一日前来参加考试!”
就这样,我同来自全区各地的几百名考生一起在宁大文科楼参加了单科考试。
等到第三天,我去看榜,终于被录取了!
随即,中文系负责办理手续的绕恒久与赵明老师发给了我一张录取通知书。
灵武县五里坡学区:
贵学区教师马永祥参加我校中文自费大专班考试已被录取,特此证明。
宁夏大学
一九八八年四月十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