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里坡是一块不足五平方公里的开发区。是种水田的地方,并非一个天然的牧场,面积很小,老百姓若是开发水利、农业、林业以及副业什么的还算可以。但要是兼搞开放式的养殖业就会矛盾重重了,特别是羊,它是一种食草动物,只要是属于草料之类的东西它都去啃,它才不管你土地上长的是庄稼还是树木呢!在羊的眼里只要是能吃的就是天经地义、合情合理的……什么高级呀低等呀一些名词那都是你人类的自定的规矩罢了。
为了生存,父亲毅然决定重返故土。天就是再旱,甚至颗粒无收,它也毕竟是个羊的天下……是个天然放牧场。
“我就不信真主不开恩!总有下雨的一天。”
这就是父亲永恒不变的信念!
住了不久的三间土房要拆迁了,父亲说:“这些椽棒木柴搭在原来老家的土墙上,你这里先借个房子住下来,把那几亩水田种上,操个心,家里就剩下三口人了,有把粮食吃也就行了,我和你妹妹色麦就住在山上放羊,再挖点甘草也算是收入……你也不小了,还要给你准备娶媳妇呢。”
“爹,您真要上山,我也拦不住,这是您的本性决定的……可是你说打算给我成家立业的事,过几年再说吧!”我用掏心窝子的话安慰了父亲。
父亲和小妹上山之后,我就借村上闲置下来的队部房子住了进去……
到了夜晚,一个人躺在空洞洞的房子里。
十八岁的青春似乎马上就要变成了昨天的记忆——有孩提时代的童年,少年岁月里的悲欢离合,所有酸甜苦辣咸一起涌上心头,浮现在了眼前……难道说,从此我的青春就这样一去不复返了吗?不,青春永驻人间!因为,我脸上的青春仍然还在,并且还是旺盛期呢!
在我看来:青春刚开始发育,心目中最美好的还没实现呢!
在这个村子里,其实我并不感到死亡一般的孤独与寂寞……因为我有许多知己,还有曾经和我一起长大的同学们,以及左邻右舍那些天真无邪、美丽可爱的少女们!
他们一个个都愿意到我的寒舍中来一起玩耍,聊天,向我借书看。
阿里、主麻、舍巴、二朗、拉西、法吐、麦旦、小英、芳子、黑毛、花姐……这些小小的来客,都是和我一样是一根藤上的苦瓜——农民的后代。
听说,马富祥从监狱释放回家了……于是,便产生了想过去望一望的念头。
这个曾被共产党打入地狱的恶霸地主,马鸿逵的狗腿子,究竟是个啥模样的人物呢?
因为,他进班房的时候,我还没出生!我是在这个反面人物走后才来到人间的。
跑到马富祥家里见了人后,我便身不由己地想起了小学课本上的四川恶霸地主——刘文采的形象来……紧接着又联想到了《半夜鸡叫》中的周扒皮这个人物。
来看他的人很多,有的是他的亲戚,但更多的还是村上的乡亲们……不管是谁来看他,现在再看到的他并非是过去横行乡里独霸一方的那个他了,过去的马富祥其实早就死了。
而今大家再见到的这个人物是被共产党和人民脱胎换骨改造而后生的……
看他那一副卑躬屈膝、骨瘦如柴、风烛残年的模样,真有一种可怜巴巴的寒酸相……
听老人说,他在进劳改队之前可不是现在这副模样……是站着走进监狱的,如今却是弓成了九十度的腰回到家里的,变成一根枯柴朽木头了。
释放没多久,他便带着曾经所有的罪恶连同自己的一把朽骨被儿孙们埋在了他该去的那个老家——“芨芨井”,永远地葬在了那块无人问津的乱坟滩。给他守灵的只有那些叫不上名的野草……荒凉且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