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很快结束了,我像往常一样,从家里背了三十多斤高粱米,一路上边走边拦车……
可是,那些开车的司机们好像从来都是老天为大、他们为二一样,目空一切,从不把用双脚走天下的超化子们放在心上。
好不容易拦了一辆拖拉机。一路上差点没把我的肠子颠断……咬紧牙关,捂着疼痛难忍的肚子总算坚持到了十八公里处,我下车去了同学吴生祥的家里,好同他结伴而行。
吴生祥和我一样也从家里装了一些面粉,裹在了一条破烂不堪的褥子里,找了根麻绳捆好背在肩上,同我一起沿着汉渠坝的方向走去。
过了汉三所不远处,迎面碰上了三四个赶架子车往田里送粪的妇女,其中,一个年龄稍大一点的女人,两眼直愣愣地盯着我俩,上下打量了一番,便惊奇地问道:“唉,小伙子,你们是从同心来的,还是从固原来呢?”
听了这句让人寒心的问话,顷刻间,我的双眼似乎被什么东西糊住了一样……我们两个谁也没有吭声,只是默默地走自己的路……
这真是: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响起骡铃声……
又走了一段路程,我转过头来望了望那远走的骡车,然后问我的伙伴:“老同学,刚才那个女人的问话是什么意思?”
“嗐,你还用问吗?她是把我们当成从南部山区来的乞丐了。”
是啊,她们的眼力还真不错,够水平,有眼光!你看看我们自己的“光辉”形象吧!哪点像个高中生呢?就是彻头彻尾的逃难者!
不是标准的逃荒要饭的超化子是什么?
走吧,谁让你和我出身在寒门呢!
到了学校往食堂交粮的时候,灶上的杜师傅很难为情地说道:“川区的学生都交的是大米,你交的却是红高粱,恐怕人家有意见,我们做饭的人倒没什么,无论啥米都是粮食,我们照样都能做出来……我也知道你们山区来的学生本身家里吃的就是这些东西,是国家救济的粮食……不过我还是要请示一下管灶的樊老师,看人家咋办这件事。”
杜师傅前面走,我也就跟着进了樊老师的办公室。
当杜师傅把我的情况向樊老师讲明之后,樊央祥老师很和蔼可亲地说道:“没关系,收下吧!不但现在收,以后仍然照收不误……杜师傅从明天起,你就开始做高粱米饭,也让这些川区的学生尝一尝红高粱是个啥滋味,不然的话,他们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呢,生在福中不知福……”
面对这位已六十多岁高龄的老师,我不由得从心底里产生了一种敬畏!像这样能容纳百川、气度不凡的老师,我不明白他就怎么会在五十年代被打成右派分子呢?其实,在这些学校里,还有几位像他这样的老师在那个不公正的年月里受过不同程度的磨难。如纳国昌老师……他们都是曾犯所谓的反革命罪下放到大西北接受劳动改造的知识分子……
这一幕幕活生生的知识分子的光辉形象总是让我思绪万千、心潮起伏……
他们的形象与精神——人类高尚的灵魂早已超过历史时空的局限,从混沌中升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