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顺推着刚买的自行车到一家超市买东西,估计不一会儿就出来。不问那位戴袖章的老奶奶朝他怎么叫喊,三顺只是装没听见,硬是将车架到一棵梧桐树旁。他觉得把车架到看车者划的石灰线内,白送五角钱真不值得。
等三顺买完东西出来时,车没了。他以为是看车老奶使的坏,便愤愤地跑过去,责问道:“把我的车弄哪里去了?”老奶冷笑道:“你的车交给谁看管了?我一个老奶奶怎敢动你的车?——让城管拉走啦!”老奶话没说完就将脸别了过去,显出不愿理睬的样子。三顺立即低下头,自言自语道:“在乡下,可没人敢动老子的车,我骑的摩托车从来不交养路费,路上也没人敢拦。”老奶掉过头,扯高嗓门道:“这是城里,不是乡下,让你无法无天的!”
三顺一直在乡镇搞一些不成规模的房地产开发,发了一点小财,在本地也算个名人,与社会上三教九流混得特熟。对他来说,小镇里似乎到处是绿灯。但为了让读小学的儿子上到更好的学校,接受更优质的教育,他特意在城里买了房。自从进了城,他更真切地感觉到这世道什么事都得找人,找人办事似乎成了潜规则,不找人寸步难行,像买房子、孩子上学、到医院看病等等。找个熟人,办起事来就觉得踏实许多,心情也好很多。现在,这车被城管拖去了,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找人要回来,如果独自去,肯定先接受教育然后罚款走人,这是多没面子的事啊!此时,他突然想起了村子里有一个远房侄子在城里派出所当警察。警察!咳!谁不怕警察啊?除非他是山中野人。说不定对方一分钱不罚还要赔笑脸呢!这样一想,三顺立即神气起来,自己仿佛就是警察了。
三顺摸到派出所,找到了侄儿二华,把自行车被城管拖去的事告诉了他。侄儿为难地说:“我是个普通警察,怕人家不买帐啊!”二华想了想,跟三顺叔说:“叔!你在这等会儿,我去找一下胡所长。他和我是哥们。认识一下也不是坏事,说不定以后有用得着地方。”三顺一听说是所长要一起去,脸上立即放着光,笑着说:“那更好啊!只是惊动人家所长大架啊!”“是一把手所长吗?”三顺随即补充着问。“不是,副的,不过在所里可是重量级人物哟!”不一会儿,胡所长来了,二华指着三顺介绍道:“是我三顺叔,在我们那儿可是个大款。”三顺听了这话,挺受用地裂开大嘴笑了笑,立即站起身来,将步子尽量挪开,用双手紧紧地握住胡所长的手。
他们带着警车直奔城管执法大队,二华和胡所长坐在警车的前面,三顺坐在那四周都是铁栅栏的车厢里面,这可是犯人待的地方。三顺用双手使劲地摇了摇铁栅栏,头脑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人啦!什么事都能做,就是不能犯法。万不得已犯了法,不能坐在家里等警察来抓,还要去找人说情。这样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起码找像胡所长这样的人物!如果犯了法做了牢就连猪狗都不如了。以后说不定在一些事情上要麻烦人家胡所长,无论如何,自己不能在胡所长面前太小气,让人瞧不起!走在半路上,三顺看到了一家烟酒店,他忙用手连拍车身说要下车。车停下了,三顺下了车就直往小店跑,买来了两包中华烟,给所长和侄儿分别塞了一包。侄儿二华在胡所长耳边嘀咕道,顺叔就是会办事。
听说胡所长到了,一位胖胖的、矮矮的王队长忙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把胡所长迎进小会议室。待胡所长坐定,他又是递烟又是倒茶。“我叔的车被你们拖来了!”胡所长用手指了指三顺,三顺连忙点头,并且小心翼翼地分别给王队长和胡所长以及侄儿二华递上烟。“有这事吗?谁有眼不识泰山啊!”王队长立即拿起了电话,让一个绰号叫光头的执法人员过来。
“要您亲自来吗?您挂个电话不就完了吗?”王队长放下电话,满脸笑容地说。“求人办事不亲自登门,哪有这个道理?”胡所长谦虚地说。
许久,光头来了,说:“队长,车就在外面。”这时,二华用手轻轻地推了三顺一下,示意他出去有话讲。三顺下意识地看了一下手表,哎!快十一点钟了。三顺跟着二华走到外面,二华说:“叔!快中午了,怎么办?”三顺是社会上混的人,连忙说:“请他们吃顿饭吧!人家能吃咱请的饭是给面子哟!你看着办吧。”
就在这时,胡所长与王队长也互相要请客,拉扯了半天,最后还是由三顺请客。到了饭店,三顺一数,14人。胡所长说,14人,不好,不吉祥,我再调一位好哥们来!吃完了饭,三顺一结帐,500元!这时,二华把别的人都支走了,只留下胡所长和王队长。然后说:“洗把澡如何?”此时,三顺也只好跟着附和:“行啊!请客不流汗,等于白吃饭嘛!”于是,他们将警车往偏僻的地方一停,然后一起到“在水一方”洗了澡。洗完澡,三顺又付了四百元浴资。待他掏出浴资后,心疼得已是满头大汗了。
洗完澡后,警车带着三顺和自行车一直送到他家楼下。妻子疑惑地问:“买东西怎么这么长时间?”三顺满面红光、一脸酒气地说:“他妈的!城管这些小家伙居然敢拖老子的车,我今天找了二华,你瞧!人家二华,就是个人物,那还了得,警服一穿特神气,谁见了都低头哈腰!他和所长还用警车把我带去找王队长。那个王八羔子,不仅陪笑,还请我们吃饭,真是威风!吃完饭,他们还专门用警车把我送回来!”不过,三顺心里真喊窝囊,妈的!花了那么多钱,够买两、三辆新自行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