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我从淮阴师院毕业分配到一所农村破旧的中学任教,我心里多少有些不平衡。不问怎么说,我也是曾担任过中文系学生会学习部部长的优秀学生啊!怨谁呢?怨就怨我们家找不出像样的亲戚关系来帮我,或者怨家中实在抖不出几块铜板来上下打点。
自恃有点才华的我,喜欢卖弄自己,经常舞文弄墨,偶尔在当地报纸副刊上发表一些小稿子。看到稿子发表了,便洋洋自得;听到别人赞美时,更飘飘然起来,觉得自己仿佛是怀才不遇的大才。有时,还会学李白,借酒消愁,借诗抒怀,颇有东施效颦之嫌疑,活得仿佛别具一格,不落俗套,总盼望别人另眼相待,可别人压根儿没把我当回事。于是,我心中失落得更加厉害。对校长、主任这些所谓的权贵,我想方设法地横挑鼻子竖挑眼。
情绪低落时,还会呼朋唤友搓上几将牌,以此来发泄自己的不满,作践自己所谓的才华。平时,我是难得订些报纸杂志,认为在农村学校教书,肚里的货应该够用的了,再加上工资很少,囊中羞涩,除了非订不可的对教学有参考价值的杂志。
后来,我娶了位善良的妻子。不久,又生了位活泼可爱的女儿。随着女儿的长大,我的心境逐渐平和了起来,我的家庭责任感和社会责任感逐渐增强了。尤其是女儿上初中了,我感觉到教育孩子的任务更重了。因为独生子女身上那自私、任性等坏毛病,她身上也有不少。面对她,向来自信的我也困惑了,甚至迷茫起来。
一天,我到城里拜访一位老同学家时,谈起教育孩子的问题。他问我你给孩子读了哪些书和杂志,我得意地说,我的女儿读了不少唐诗宋词和古典名著。他急切地说,你除了给孩子看这些书以外,我建议你给孩子卖一套《少儿百科全书》和《读者》,让她好好地读读,收获肯定丰厚。起初,我并不以为然,甚至还心生怀疑,《读者》的作用难道胜过古典名著和唐宋诗词?
后来,我调进了城。在一次大会上,坐在我旁边的人很入迷地看着一本杂志,我仔细一瞧竟是《读者》。等他看完后,我悄悄地向他借来,一看就陶醉了,简直爱不释手。会议结束时,我是在别人提醒下从《读者》中走出来的。那一次,我把其中的好文章拿到单位文印室复印了下来,还带回去和女儿共享。女儿读完我复印的几篇文章后,她说仿佛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从此,我们就彻底地爱上《读者》了。但囊中羞涩的我既想看到这好杂志,又不愿自己花钱订阅。我想最好能从单位把它“偷”回家,实在不行就把精彩的部分复印下来。
时间一长,我就发觉“偷”《读者》似乎于心不忍,因为单位中爱看的人太多。在《读者》那神一般的灵光照耀下,我开始觉得自己的行为是否太自私了。其实,回头一想,我虽不富裕,但每年72元钱还是能挤出来的。于是,我就跑到我家附近报刊亭去向一位花白头发的中年人订阅。可他笑着说:“何别要订呢?我给你每期都给你留着,并且每本优惠5角钱。”我愧疚地笑了笑,说:“已经给你添麻烦了,哪能再优惠呢?”从此,他的报刊亭成了我与《读者》联络感情的驿站。
有一回,我兴冲冲地去买《读者》时,他抱歉地告诉我最后一本《读者》被一位残疾学生纠缠许久买走了。我没能拿到《读者》,就像与情人失了约,心中很不是滋味。同时,我心中也一热,能让这个残疾孩子买走这本《读者》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我想它会进一步点燃他的生活,完善他的人格,照亮他的心灵。哪知第二天,我路过报刊亭时,这位花白头发的中年人兴奋地叫住了我,把手中一本《读者》扬了扬,说:“老师,我给你从别的报刊亭找了一本《读者》。”我急忙跑过去,如获至宝地接了过来,感激地望着他,眼睛竟湿润了起来。
自从《读者》走进了我和女儿的生活,成为我们的知心朋友后。我发觉女儿变了,我也变了。女儿性格开朗了,心地更善良了,也更有孝心了。一天吃晚饭时,她满脸喜悦地告诉:“今天我碰到昨天送我回家的三轮车妇女了,并把昨天忘记给她的钱补上了。”
“做得好啊!做人就应该这样。”妻子连声赞扬道。
女儿红着脸满怀激动地问我:“这应该感谢谁呢?”
“谁啊?”我想趁机了解一下她的想法。
“老师,老爸,老妈,特别是亲爱的《读者》。”女儿一本正经地说。
一番对话后,我默默地点了点头。是啊!我们的女儿懂事了,真地长大了。随后,我望着妻子和女儿说:“你们知道我人生格言的前后变化吗?以前的格言是‘对我好的人,我就对他(她)更好;对我坏的人,我就对他(她)更坏’。现在的格言是‘帮助过我的人,我要心怀感激地永远记住他(她);伤害过我的人,我要努力地远离他(她)、忘记他(她)’你们知道是谁给我的启迪吗?”。“《读者》!”女儿立即抢答道。接着,女儿还找来本子把我的格言记了下来,并说要带到学校去,与同学们共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