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饭店吃完晚饭,我没走多远就回到了家,一屁股迈在藤椅上,因吃得太饱便觉得撑的慌,很想出去再走动走动。
妻子说要到超市去顺便买点牛肉回来,给正在读高三的女儿做明天的早餐用。一般情况下,这事是妻子去做,我很少过问。室外虽然冷,但我可以借机出去走一趟,也好消化一下肚中食物。于是,我下楼到超市去。
从超市买完牛肉后,我就直奔漕运广场而去,围着水泥栏杆走两圈。冬夜寒冷,还伴有刺骨的风,广场上活动的人比以前少了许多,但仍有人在散步。我加入了人群中小跑了两三圈,忽然发现漕运广场西边商店门前的空旷地带,有一群人正在看热闹。我停下脚步,使劲地瞧了瞧,看不清楚究竟。于是,我好奇地凑近观看,只见一小男孩娴熟地骑着独轮车在跳绳,原来是在玩杂技,另外一位大一点男孩和一位扎独角辫的小女孩正在收拾着东西。大家都好奇地问着孩子们问题,他们一边答着一边忙着,那个小女孩仔细地拾起散落在地上的一枚枚硬币,似乎正准备离开这儿,赶往别处。
很想继续欣赏他们的表演,可他们却要离开,我有些不甘心,于是从口袋中摸出一枚硬币哄道:“你再表演一下,我给你一元钱。”他望望我,接下了钱,用很浓的外地口音说:“这有何难?你看吧。”他随即跨上独轮车,在人群缝隙中钻来钻去,随后还骑着车在原地跳了几十次绳,赢得了一阵又一阵掌声和惊叹声。站在一旁的观众他一言你一语地告诉我,这些小孩是从河南来的,他们说没有大人带着自己,我们都不信。我望了望这三个瘦弱的孩子,怎么也不相信就他们三人,我估计有大人躲在暗处,把小孩当作诱饵在钓钱,可我转而一想,似乎又讲不通,他们又不是行骗,而是靠玩杂技挣钱,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这时,他们已经收拾停当,女孩骑着独轮,最小的男孩步行,最大的男孩推着铁独轮车,向漕运广场的北边走去。我加紧脚步赶上了推铁三轮的小男孩,想和他闲聊几句。我问他,真是从河南来的?没大人跟着?晚上住在哪儿?你们多大了?等等。他可能见我斯文,语气温和,没什么恶意,所以一一作了回答。他们来自河南某个小县,就没大人跟着,晚上住在旅馆,三人花十块钱住一夜。三个小孩子中女孩子最大,13岁,他自己11岁,最小的8岁。出于职业的敏感,我接着问,你们为何不上学?他说,就不想上学,况且在他们那里不上学的孩子多着呢!
我半信半疑地打量着眼前的小男孩,衣着单薄,个子瘦小,他们家都是姊妹好几个,由此可以断定那里经济落后,计划生育政策很松,大人或许对他们爱莫能助,只能把他们早点推向社会,远赴千里为家庭挣点小钱,甚至让他们自谋生路,自生自灭。我禁不住心酸起来,因为我是教师,更是父亲。
在文峰超市前他们停了下来,将铁独轮车上面的东西一一拿下,似乎又要表演了。他们所有的家当就是一辆铁独轮车,两块木板,一只锣,一只鼓,一辆脚踩独轮车,还有一块红布,几只白铁皮碗等小杂物。
不一会儿,锣鼓响了起来,小女孩站在一大块红布上,将头朝后仰,将头和脚一直靠到一起。站立好久,她才起身一个接一个地翻起空心跟头,让人眼花缭乱。一个节目表演完毕,那个大男孩拿出了一个圆轱辘放在地上,再在上面摆了一长木板,头上放着空碗的女孩子小心翼翼地站在上面,将板的另一头由大男孩放上的叉子和白铁皮碗等物品一一踩进她头顶上大空碗。表演完后,女孩子挺起胸脯报了节目,随后才穿上厚点衣服坐下来敲起了锣鼓。
大男孩上场了,他玩起了三把飞刀,只见他连续不断地把三把飞刀抛到空中,随即又一一接住,并且全神贯注地不断变换花样玩耍。许久,才聚拢了十多个行人。这时,最小的男孩手捧铁罐走到观众面前一一要钱,大多数人把了钱,个别人还赏了十元。走到我面前时,我掏出身上仅有的一元五角钱。站在旁边的几个人议论开来,也非常怀疑是否有大人跟随,否则就不可思议。如果此时,有个衣着破旧的、或者行动跪秘的人在一旁走过,他们就指指点点,说不定其中就有他们的父母,只不过他们暂不现身。是啊!现在这个社会,有很多事情,甚至是很正常的事,大家都会投去疑惑的目光!不愿意将它放到阳光下看。哎,难怪啊!现在好坏人难辨,骗子难分,大家还是警惕点好!
风又大起来了,天很冷。我回到家中,把所见所闻讲给妻子听。妻子说,该说给女儿听听。女儿听后神色凝重地说:“是啊!我们生在福中不知福,吃穿不愁。相比他们,我们庆幸多了,可我们也非常苦啊!”
是啊!我望着女儿黄巴巴的脸,真有点心疼,多想让她每天迟点起身,早点睡觉。可是,她马上要高考了,人家都在积极备战,她岂能逍遥自在?
如果让我的女儿这么年幼就外去闯荡,我该会怎样地思念和痛苦呢?远在千里之外的这些父母或许正凭窗望月,泪流满面呢!
今夜,三个小孩子会在哪家小旅馆里瑟缩一夜呢?我坐在家里静静地听着窗外一阵紧似一阵的寒风,努力地将身体往羽绒服里紧了紧,心中生出无限悲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