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天对旅行者来说是再糟糕不过的事了,无论是泥泞不堪的道路还是变得活跃的恶魔与野兽都会成为难以预见的危机,一般来说,明智的旅行者会在下雨天选择一个小村镇驻扎下来,择日再发。
但,总归是有不明智的旅行者,就在一片荒野上,一前一后两名旅行者正冒着雨滴的侵蚀,向着他们预定的目标前进。
“祁礼,要加快步伐了。”走在前面的黑瘦老头见雨滴有渐密的趋势,不由地回头提醒身后的同伴。
“好的,主人。”被称作祁礼的年青人答道,他稍稍加快了步伐,直至与黑瘦老头只有咫尺距离便稳定下来。
祁礼称呼那个黑瘦老头为主人并不意味着那个黑瘦老头是肮脏的奴隶贩子,他只是觉得自己应该称呼他为主人。
毕竟,能对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荒野之中的失忆男人施以援手,得知他无处可去后收留他并教导他在荒野中生存的秘诀与技巧的精神如此崇高之人,成为他的侍从又不是什么坏事。
“我说过不要叫我主人,叫我哈桑就好了。”自称哈桑的老头有点介怀‘主人’这个称呼,不过也无可奈何,自己这个侍从什么都好,就是在称呼上无论如何也不肯妥协半分。
“礼节是必须的。”祁礼简单地声明自己的立场。
“呵,我们那边可没这么多繁琐的礼节。”哈桑冷笑一声,似是对人们这种自作自缚的行为很是不屑。
“但这里是崔斯特瑞姆,黑狂君李奥瑞克的领土。”祁礼指着远处逐渐露出自己形态的小村镇,那就是崔斯特瑞姆,至今仍饱受着不愿离世的黑狂君的荼毒。
“黑狂君?不过只是具大点的骨架罢了。”哈桑显然不将崔斯特瑞姆人日夜的梦魇放在眼中。
“也许吧。”祁礼将这个话题一笔带过,哈桑的能力足以轻而易举地将李奥瑞克拆成不能复原的骨架,但他不过只是一名小小的侍从,别说黑狂君李奥瑞克了,连他手下那些返世亡灵,多上两个说不定都能让他当场殒命。
两人不再说些什么,静静地赶路。
……
崔斯特瑞姆,一座摇摇欲坠的古城,诚然,它是附近设施最为完善的村镇,有着最为厚实的城墙,最成建制的民兵队,但它也不过只是个村镇罢了,与方圆百里不知潜藏几何的恶魔野兽相比犹如寒夜中的渺渺星火,只要轻轻一吹便会消失在历史的长流中。
“你在想什么?”哈桑看到祁礼停滞在原地思考,不由地问道,他很喜欢这个年轻人,有勇有谋,天生是荒野的居民,而且常常会给他意想不到的惊喜,因此,他也很是疑惑,这个年轻人在失忆之前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
“你确定要我在这里说?”祁礼瞥了瞥周围围着两人紧张兮兮的民兵们。
两人已经到达崔斯特瑞姆,但却被民兵们卡在栅门口,原因无它,在这流星陨落致使无数死者复苏恶魔狂暴而围攻村镇的紧张时刻,两位来自不知名的远方,试图进入村镇休息一晚的旅行者实在太过可疑。
要知道,就连崔斯特瑞姆的居民都对民兵们守住这座村镇不抱希望,镇长更是早早地收拾家当钱财准备趁夜落跑,只可惜,被对其了若指掌的镇民们堵了下来。
“那还是不必了。”哈桑听明白祁礼的意思,八成是讽刺这座村镇之类的话,要是在这个时候让他说出口,本来就不太想让他们进去的民兵怕是会严词拒绝让他们入内。
“随你便。”祁礼耸了耸肩,蹲在地上等待哈桑与那些民兵交流得到结果。
“我说,小伙子……”哈桑努力想向看起来是他们领头的民兵表达出自己的善意,但是他似乎忘记自己的样貌算不得慈眉目善,再加上腰间缠着的作为巫毒用具的死人颅骨与造型怪异的匕首,民兵们没把武器架起来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抱歉,在没有与另一位队长商讨前我不得擅自打开栅门。”民兵队长虽然很想帮助眼前这对旅行者但却是无能为力。
“请问另一位队长在?”哈桑继续问道。
“呃,他在两天前带着一队人马去往大教堂寻找凯恩,之后我就没见过他回来了。”民兵队长似是很难以启齿,但终究还是告诉了哈桑。
“……”哈桑不知道说什么好,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另外一位队长八成已经死于非命,再往不好点想,说不定之后两人寻找陨落的流星时还能与那位队长交手一番。
“所以没人能进入崔斯特瑞姆了?”
“如果镇长能尽早指认另一位民兵队长的话很快就能打开栅门,只是……”民兵队长也有些无奈,明明这种非常时刻还得执行这种陈腐不堪的命令,那个该死的镇长又只知道寻找机会带着自己的家财离开崔斯特瑞姆而对任何送到他面前的文件视若无物,那个榆木脑袋不知道只要他离开城墙一步就会被闻风而来的活尸亡灵撕成碎片吗?
“抱歉,恕我无能为力。”虽然民兵队长很重视这两位似乎很强大的旅行者,但在法令的约束下他只得表示抱歉。
“祁礼?”就在民兵队长正想表示自己的抱歉时却发现眼前的黑瘦老头神色凝重地对身后的年轻人说道,边说边将腰间的匕首抽出,单手正持。
“嗯。”祁礼点点头,他也感觉到了,将背在背上的伐木斧取下,双手横举,这把伐木斧的上一个主人是死于荒野中的无名旅人,在安葬他的尸体后祁礼将其作为自己的报酬。
这一行为理所当然地让包围他们的民兵紧张不安,在没有得到队长命令的情况下就取出自己的武器对着祁礼两人。
“请别冲动!”民兵队长见气氛不妙,忙试图安抚住自己的部下与祁礼两人,他似乎认为两人取出武器是为了将他们放倒。
“别担心,不是为了对付你们。”祁礼虽然实际想说的是放倒你们还不需要武器,但在这种情况下还是拣好话来说,“你们没注意到么?那片树林里有东西。”
祁礼指着稍远处的树林,虽然他很好奇为什么民兵们会放任一块充满危险可能性的树林生长在离村镇只有数百米距离之近的地方,但显然这个时候并不是问问题的时机。
经祁礼提醒之下,民兵们也终于发现一股细微的沙沙声从那片树林里传出,充满了死亡的不详气息。
“半身尸?食腐兽?”民兵队长将自己的疑问抛给祁礼二人,在下意识中他觉得两人能给他答案。
“不清楚,”祁礼舒展舒展筋骨,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做好准备,“但总归不是来喝下午茶的。”
“沙沙——沙!”树丛中的声音戛然而止。
“是食腐兽!”丰富的荒野经验迅速地帮助祁礼判断出来访的贵客,大声提醒那些民兵。
但似乎为时已晚,从树丛中延伸出一条隆起的土龙,以快到几乎无法反应的速度接近祁礼等人。
的确无法反应,不过呼吸之间,土龙已经在其中一个民兵的身前停下,而那个民兵完全没反应过来。
啪啦一声,一只棕黄色的小怪物破土而出,张开血盆大口咬向那个民兵的胯下,毫无悬念地撕下一大块血肉后潜回土堆中迅速离去,而从土堆从树林延伸出来之时到那个民兵轰然倒地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号仅仅只是几个呼吸发生的事。
这就是食腐兽,荒野之中最让旅行者担忧其出现的存在。
“他没救了。”祁礼阻止其他想给受伤民兵止血的家伙,让他们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其一原因是食腐兽这种生物就如它名字一般,最喜腐烂的食物,利齿间满是致人于死地的细菌,只要被它咬上一口,短短时间伤口就会浮肿发烂,再加上最脆弱的胯部大出血,就算崔斯特瑞姆有熟悉医疗的法师怕也是无能无力。
原因其二,食腐兽是群居的!
那只先发的食腐兽犹如比赛的信号枪,只是一瞬间便从树丛中窜出数条土龙,向自己预定好的目标袭去。
其中一条土龙在祁礼身前停下,它选择将祁礼作为自己的猎物,只是今次它选错了,而代价便是它的生命。
似乎就是在土龙停滞下来的一瞬间祁礼就高举起伐木斧,尔后狠狠地将斧头砸在身前的土龙上,食腐兽大概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才刚刚从土龙中窜出怎么就会被什么东西砸回去,如果它能做梦的话。
祁礼没有将伐木斧从食腐兽的脑袋上拔出来迎接下一场战斗,他熟悉这些食腐兽的习性,这些拥有一颗迷你脑袋的怪物在经受地狱气息的感染后脑袋愈发微小而接近于无,不但狩猎时只会从猎物的面前进攻而不知道把土龙往后挪一挪绕到猎物的背后去,并且从来不知道团队合作。
很可笑吧,明明是群居生物却不知道团队合作,一旦猎物的数量少于它们聚集的数量,还有可能在狩猎猎物前就自相残杀。
祁礼解决了盯上自己的食腐兽便转头看向其他人,好在他之前的提醒起了一定效果,除了那个可怜的民兵外没有任何一人受伤,毕竟这些家伙也是保卫了崔斯特瑞姆很久,对附近生物的秉性知之甚多,没理由在区区一群食腐兽面前就全军覆没。
“那么,”哈桑把被匕首插住的食腐兽用力甩到一边,刚刚它试图攻击其中一个民兵,如果不是哈桑眼疾手快地一击毙命,恐怕这群民兵今天要为两个人收尸,“我们告辞了。”
哈桑向民兵队长作了个再见的手势,作势要离开这里。
“等等,”民兵队长出声阻拦,他明白,今天没有折损更多人手都是眼前这两位身手不凡的旅行者的帮助,更何况崔斯特瑞姆现在面临着生死存亡的危机,没理由再守着那些陈腐的法令,“如果你们愿意的话,请进入崔斯特瑞姆休息一晚,保持充分的体力才能更好地在荒野中生存,不是吗?”
“合适吗?”哈桑担忧地反问。
祁礼不禁撇了撇嘴,明明不久之前才说过自己讨厌繁文缛节,现在却毫不犹豫地自打脸。
“守卫,打开栅门。”民兵队长没有客套什么,吩咐守在栅门旁的民兵将栅门打开。
“真是非常感谢你。”哈桑向他欠了欠身,向里走去,走到一半才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转身问道:“请问你的名字是?”
“叫我兰佛德就好了。”兰佛德队长边示意守卫关上栅门边对两人说道:“我想你们应该是循着陨落的流星而来,那颗流星就陨落在大教堂之中,如果你们想去往大教堂就要找到屠牛旅店,那里有个人对大教堂附近区域了若指掌。”
“那他的名字是?”
“莉亚,她是个可爱的……”兰佛德队长后面的话已经听不太清了,关上的栅门阻碍了他的声音。
“祁礼,你有听清他最后说的话吗?”哈桑问道,他认为比自己年轻的祁礼应该能听的更清楚些。
“听清楚了,”祁礼不假思索地道:“屠牛旅店有一个叫做利亚的家伙,是个可爱的男孩子。”
“可爱的……男孩子?”哈桑很难想象‘可爱’与‘男孩’怎么能联系在一起。
“大概是这里人的癖好。”祁礼将兰佛德队长划进自己的‘异常性癖黑名单’中,“总之我们先去屠牛旅店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