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喜事则乐不可支,遇到烦心事就怒不可遏,而且情绪转瞬即忘,这种人气质近乎粗鲁。平静的时候没有一点张扬之气,遇到高兴的事情也激动不起来,这种人阴柔之气太盛,其气质接近于“愚蠢”。遇到事情,起初的考虑都很肤浅,然而转念之间,又考虑得非常周到和深入。这种人阳刚与阴柔并济,其气质接近于“奸”。内奸即内心机智的人往往能够成就一番功名。既粗鲁又愚蠢的人,刚柔能够支配他们的心,使他们乐天知命,因此其寿命往往超过常人。纯奸即内心机智的人,如果能够豁然达观,最终会获得事业的成功。那种粗莽而不周密的人,做事必定要半途而废。
从内刚柔这方面观察人这一点往往被忽视,而且人们十有八九都犯这个毛病。
【点评】
“神”和“骨”为相之本,有本才会有种子。“刚柔”是相的“先天种子”。换句话说,“神”和“骨”很重要,而“刚”与“柔”同样很重要,“辨刚柔”,方可入道。
以阴阳刚柔及五行学说来品鉴人物,其说由来已久,并最为术数相学所推崇。曾国藩认为人的“先天”品性与命运,可以通过“不足用补,有余用泄”的方法来补偿,也在一定程度上继承了道家学说思想。特别是其“内刚柔”之说又对“外刚柔”的机械倾向,作了补正,强调要通过人的言行举止、思想品行来观察人物、品鉴人物,并重点分析了“粗”、“蠢”、“奸”三种人物的品性。这就由“外刚柔”的“五行命相”论,转而偏向于“神鉴”论,如所谓“喜高怒重,过目辄忘,近‘粗’。伏亦不伉,跳亦不扬,近‘蠢’。初念甚浅,转念甚深,近‘奸’。”
曾国藩认为人不可无刚,无刚则不能自立,不能自立就不能自强。人也不可无柔,无柔则不亲和,不亲和就会陷入孤立。然而,太刚则折,太柔则靡。只有不刚不柔,刚柔相济,这才是“福相”之至高境界。曾国藩自己早年刚猛过人,得罪过不少当朝权贵,也因此受到排挤。后来认真研习黄老学说,领悟阴阳相生,以柔克刚等道理,揉以孔子“中庸”之道,所以他后来才功成名就,并能抽身退隐。由此看来,这套“刚柔”观人术正是他饱经沧桑后自身人生经验的总结。
声音
【原文】
人之声音,犹天地之气,轻清上浮,重浊下坠。始于丹田,发于喉,转于舌,辨于齿,出于唇,实与五音相配。取其自成一家,不必一一合调,闻声相思,其人斯在,宁必一见决英雄哉!
【译文】
人的声音,犹如天地之间的阴阳五行之气,也有清浊之分。清亮的声音轻悠而上扬,浑浊的声音沉重而下坠。声音从丹田开始启动,在喉头发出声响,随着舌头的转动,在牙齿那里形成清浊两种音,最后经由嘴唇发出来,这恰好与宫、商、角、徵、羽五音相对应。听人的声音,要能辨识这个人声音的独特之处,而不一定完全与五音相符合。只要听到声音就会想到这个人,这样就会闻其声而知其人,不一定非要见到本人的面貌才能看出他究竟是个英才还是庸人。
【原文】
声与音不同。声主“张”,寻发处见;音主“敛”,寻歇处见。辨声之法,必辨喜怒哀乐;喜如折竹,怒如阴雷起地,哀如击薄冰,乐如雪舞风前,大概以“轻清”为上。声雄者,如钟则贵,如锣则贱;声雌者,如雉鸣则贵,如蛙鸣则贱。远听声雄,近听悠扬,起若乘风,止如扬琴,上上;“大言不张唇,细言不露齿”,上也。出而不返,荒郊牛鸣。急而不达,深夜鼠嚼;或字句相联,喋喋利口;或齿喉隔断,喈喈混谈:市井之夫,何足比较?
【译文】
声和音不同。声是由发音器官的启动而产生的,可以在发音器官启动的时候听见;而音在发音器官的闭合的时候产生,在发音器官闭合的时候才可以感觉到它。辨别声的方法首要的是要辨别发音之人的喜怒哀乐。人在欣喜之时发出的声,宛如翠竹折断,清脆悦耳;愤怒之时发出的声,就如平地一声惊雷,豪壮有力;悲哀之时发出的声,就如击碎一块薄冰,凄切悲伤;在欢乐之时发出的声,就如雪花于疾风吹来之前在空中飞舞,宁静洒脱。总之,都以清脆、轻扬为悦耳之声。如果是刚健雄浑的阳刚之声,像钟声一样激越宏亮、充满阳刚之气的声为最佳,如果像敲锣之声一样浮泛无力,就很卑贱。如果是温润文秀的阴柔之声,那么,像鸡鸣一样清朗悠扬,就高贵;像蛙鸣一样喧嚣空洞,就卑贱。
发出的声远远听来,刚健激越,而在近处听,却又温润悠扬,起声的时候如乘风悄动,悦耳动听,止声的时候又如高手抚琴,雍容自如,这才是所发之声中的最佳品。俗话说“高声畅言也不需大张其口,低声细语也要牙齿含而不露”,这是发声中的较佳者。如果发出的声像荒郊旷野中独牛的哀叫,虚浮没有余韵;或者像夜深人静时老鼠偷吃东西时发出的吱吱咯咯的声一样,急切而不畅达;说话时一句紧跟一句,急促却又语无伦次;说话时口齿不清,吞吞吐吐,嗫嚅含糊。这几种都属于市井中人的粗鄙俗陋之声,又怎么能与以上几种声比较呢?
【原文】
音者,声之余也,与声相去不远,此则从细曲中见耳。贫贱者有声无音,尖巧者有音无声,所谓“禽无声,兽无音”是也。凡人说话,是声散在前后左右者是也。开谈多含情,话终有余响,不唯雅人,兼称国士;口阔无溢出,舌尖无窕音,不唯实厚,兼获名高。
【译文】
音,是声的余波或余韵。音和声差距不大,但它们之间的差异从细微的地方还是可以听出来的。贫穷卑贱的人说话往往只有声而没有余音,显得粗野不文,圆滑尖巧的人说话则只有音而无声,显得虚伪做作,所谓“乌叫无声,兽叫无音”,说的就是这种情形。普通人说话,只不过是一种声响散布在空中而已,并没有余音。如果说话的时候,一开口声中就饱含着情,到话说完了,仍有余音缭绕,这种人就是温文尔雅的人,而且可以称得上是社会名流。如果说话的时候,即使口阔嘴大,却先出气而后发声,即使口齿伶俐,也又不矫造轻佻。这不仅表明这个人自身内在素养深厚,而且预示着他还会获得盛名隆誉。
【点评】
人类的声音,由于人与人不同,健康状况不同,生存环境不同,先天禀赋不同,后天修养不同等原因而有很大差异,所以声音不仅在一定程度上表现着一个人的健康状况,而且还在一定程度上表现着一个人的文化品格——他的雅与俗,智与愚,贵与贱(这里指人格修养),富与贫。在五行分配上,古人把声音分为:金声,特点是和润悦耳;木声,特点是高畅响亮;水声,特点是时缓时急;火声,特点是焦灼暴烈;土声,特点是厚实沉重。
曾国藩承前人之说,认为人禀天地五行之气,其声音也有清浊之分,清者轻而上扬,浊者重而下沉,由是清者贵,浊者贱,道理说得很明白。
曾国藩认为,声音中上佳者,应是始发于“丹田”中的。发于丹田的声音深雄厚重、韵致远响,是肾水充沛的表现。肾水充沛,身体自然健康,能胜福贵,因而主人福贵寿全。不好的声音,则是那种发于喉头,止于舌齿之间的根基浅薄的声音。这种声音底气不足,给人虚弱衰颓之感,为肾水不足的表现,主贱主夭。
在曾国藩看来,“声”与“音”的区别是:人开口之时发出来的空气振动产生“声”,此时空气受振动的密度大、质量高,发音器官最紧张;闭口之后,余下来仍在空气中振动而产生的是“音”。人有喜怒哀乐七情,在语音中必然有所表现,即“如泣如诉,如怨如慕”。因此,由音能辨人之“征”,即心情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