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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马路陷阱

上班不久,一杯茶还冒着神仙姐姐下凡般的袅袅热气,办公室主任气急败坏地闯进来,打断了我刚进入状态的奇思妙想,让我心里很不爽。办公室主任宣布了他的一个重大发现,在离我们办公大楼八百五十米左右的地方,下水井的井盖没有盖上,不仅里面的臭气徐徐上升,刺激着人们的嗅觉神经,而且还随时准备将行人一口吞下。我们这个城市和南方的一座著名城市缔结了姊妹城市,今天下午人家的代表团就到了,如果让人家看到这个张着血盆大口的下水道,那我们的城市形象将受到多么严重的损害!办公室主任认为这事儿是我们科的分管范围,对我们进行了及时通报。科长认为这是举手之劳的事,立即吩咐:“林子、小水,赶紧去把井盖盖上。”办公室主任举起手:“慢,责任要分清楚,他们俩如果受伤了是谁的责任?”科长说:“这会受什么伤?”主人说:“小心驶得万年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宁肯麻烦一万,不可麻痹万一。”科长请教怎么办,主任很干脆地说请示局长。局长在美国考察,这里的早晨是美国的晚上。科长还在犹豫,主任已经果断地拨通了局长国际漫游的手机。

局长接到电话,认为此事非同小可,南方的这个姊妹城市带了许多投资项目来,市委市政府非常重视,不能为了一个下水井盖影响了投资环境。他指示说,下水井是水务局负责的事,我们不要乱插手,免得影响两个局的关系,火速与水务局联系,请他们协调处理。科长立即拨水务局长的电话,电话打通了,无人接听,找到分管副局长,副局长说这事必须一把手点头才可以处理。水务局长晚上歌厅鞍马劳顿,正在酒店酣睡,当然,旁边还有一位“陪睡”。手机响了许久才醒过来,睡眼惺忪接听电话,他也感到事态严重,他说下水井盖在路面上,按照“铁路警察,各管一段”的原则,应该是交通局的管辖范围。水务局长很负责任,他说,改善投资环境,增强服务意识是大事儿,就不要分那么细了,特事特办,由他直接和交通局局长联系,争取在上午处理完。科长感激涕零地说,谢谢,谢谢。

水务局长电话打回局里,指示分管副局长带领办公室主任亲自去一趟交通局。交通局长很热情地接待了他们,交通局长也意识到了此事的重要性,立即召开了紧急会议。这个会议开的效率极高,不到一个小时,会议结束了。研究的结果是:此事应该归污水处理厂负责。但本着分工不分家的原则,交通局愿意从全局出发,协助水务局、污水处理厂共同把这件事处理好,就不再麻烦书记市长了。水务局将此事的协调结果反馈给了我们办公室主任,办公室主任反馈给我们科长,一上午的时间快过去了。科长说时间不等人,我们自己处理算了。主任说:还是请示一下局长再说吧。拨通了局长的国际漫游,局长在美国的宾馆已经进入梦乡,接到科长的电话,并没有恼火,他认为如此重大的事件,多请示勤汇报是十分必要的。他指示说,由咱们局牵头,会同水务局、交通局和污水处理厂共同商量出一个方案,务必在姊妹城市代表团到来之前解决。必要的话,请主管市长出面协调。

科长立即与相关方联系,得到了积极回应。半个小时后,各单位的人员到齐。我们局主管我们科的副局长“红版图”主持了协调会,协调会开得很热烈,大家对这件事的认识很到位,没有一点儿推诿、扯皮的意思,纷纷表示愿意全力协助,表现出很高的思想境界。协调会很快就进入到制定具体措施的层面。水务局办公室主任说,将井盖盖到井口有很高的技术含量,他们派两名高级技工,专门负责指挥工作。

交通局办公室主任为水务局表现出来的高姿态所感动,他说盖井盖需要起重机械,他们局愿意支援一台吊车,因为出动车需要费用,象征性地收三百元就可以了。污水处理厂办公室主任说,他们厂长表态了,为了全市招商引资的大局,他们厂要人出人,要物出物。既然友邻单位如此高风亮节,他们也没话好说,专门抽出一辆车,随时听候调遣,车钱就不要了,给司机一百元补助费算了。“红版图”对协调结果很满意,对我们科长说:就这么定了,你带领他们去现场吧。因为协调工作十分顺利,局长说的“必要的话”就不必要了。

各单位承诺的事项很快兑现,四十分钟后,紧急调配的人员、车辆静候在我们局办公楼前待命。这个时候已经是十二点二十五分了,大家并没有因为占用了休息时间而有什么怨言。科长一招手,大家乘车风驰电掣般向下水井扑去。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下水井盖盖得平平整整,严丝合缝,哪里有什么血盆大口?科长给主任打去电话,主任很惊奇,说我明明看见井盖扔在一边,井口大开的,怎么会盖上了呢?不是开玩笑吧?

一位交警走过来,问这么兴师动众的要干什么,需要不需要交通管制配合?科长说不必了,原来井口不是敞开着吗,谁给盖上了?交警笑着说,昨天晚上两个民工清理下水道淤泥,没有盖井盖,早晨有个精神病人从精神病院跑出来,被井盖绊了一下,随手给盖上了。那个精神病人已被护士抓回去了。

科长感到不可思议。摆摆手说:“大家请回吧。”众人不乐意了:“咋说得这么轻巧?都过了吃饭时间了,为了工作,大家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就这么打发我们?”科长艰难地说:“好,吃饭,请大家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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