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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托德先生的故事

1912我写过很多描述品行端正的人的书。现在,我想改变一下,写一个关于两个让人讨厌的家伙的故事,他们就是小獾汤米和托德先生。

没人会用“好”字来形容托德先生。兔子们简直无法忍受他。他们在半英里以外的地方就能闻到他身上的味儿。托德先生留着狐狸特有的连鬓胡子,常常是行踪不定,兔子们根本无法猜出他下一次会在哪里出现。

有时,头一天他会住在小灌木林中的那个木棚子里,害得本杰明·邦斯老兔先生一家人心神不定。而第二天,他又会搬到湖边柳树林中的房子里去,扰得野鸭子和水老鼠们惊恐不安。

在冬天和早春,他一般会住在奥特密尔悬崖下的布尔大堤顶上的房子里。

他有六幢房子,但是他自己却很少在里面住。

不过,即使托德先生不在家,他的房子也不会空着,因为有时小獾汤米会搬进去住。(当然他是擅自闯进去的。)小獾汤米是一个又矮又胖的家伙,浑身长满了又粗又硬的毛,走起路来一摇一摆的,什么时候都咧着个嘴。

他一咧开嘴,整张脸上就只剩一张嘴了。这个家伙可有不少坏习惯。他会偷吃大黄蜂的蜂巢,还有青蛙和蠕虫,会在半夜三更的时候摇摇摆摆地出来挖东西吃。

他的衣服总是脏兮兮的。他喜欢在白天睡觉,所以他总是穿着靴子就上床了。而他睡觉的那张床,基本上都是托德先生的。

小獾汤米偶尔也会吃些兔子馅儿饼,但是只是在确实找不到其他食物的情况下,才偶尔吃几只小兔子。他和邦斯老兔先生的关系很好。他们俩都不喜欢缺德的水獭和托德先生,所以经常凑在一起数落这两个人。

这些年来,邦斯老兔先生的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他坐在兔子窝外面,裹了条围巾,一边晒着太阳,一边抽着兔子烟草。

他和他的儿子小兔子本杰明和儿媳妇弗洛普斯住在一起,他们刚生了一窝小兔子。那天下午本杰明和弗洛普斯都出去了,所以由邦斯老兔先生负责看家。

兔宝宝们才刚刚睁开眼睛,只会乱蹬乱踢。他们躺在用兔毛和干草铺的软绵绵的床上,睡在一个比较浅的兔窝里,与主兔窝是分开的。说实话,那天下午,邦斯老兔先生把这窝兔宝宝忘得干干净净。

他坐在太阳底下,和小獾汤米高兴地聊着天。小獾汤米刚从树林里过来,背着一个袋子,拿着一个用来挖东西的小锄头和几个抓鼹鼠的夹子。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向邦斯老兔先生抱怨说:野鸡下的蛋越来越少了,该死的托德先生把仅有的几个蛋都煮了吃了。水獭趁他冬眠的时候,把所有的青蛙都吃光了。“这两个星期来,我连一顿饱饭都没吃上,就吃了几个山胡桃勉强维持生命啊。”小獾汤米说,“我以后只能改吃素,啃自己的尾巴喽!”

这虽然不完全是个笑话,可是却把邦斯老兔先生逗笑了,因为小獾汤米又肥又壮,还咧个大嘴,哪里像一个吃不饱饭的人呀!

邦斯老兔先生大笑起来,请小獾汤米进窝里去吃块菜籽儿蛋糕,喝杯儿媳妇弗洛普斯酿的迎春花酒。小獾汤米爽快地答应了,用力挤进了兔子窝。

邦斯老兔先生又抽了一斗烟,给小獾汤米递了一支用卷心菜叶子卷的雪茄。这雪茄可真够烈的,使得小獾汤米的嘴咧得比以前更大了。不一会儿,整个兔窝里就已烟雾缭绕了。邦斯老兔先生一边咳嗽一边大笑,而小獾汤米一边吐着烟一边咧着嘴笑。

由于被卷心菜叶子雪茄的烟熏得太呛,邦斯老兔先生笑着,咳着,慢慢地就闭上了眼睛……直到弗洛普斯和本杰明回来后,邦斯老兔先生才醒过来。可是小獾汤米和所有的兔宝宝都不见了!

邦斯老兔先生当然不会承认他让其他人进过兔窝。但是兔窝里那股獾身上的味道使得他无法抵赖,而且地上还留着深深的圆形脚印。邦斯老兔先生羞愧极了,弗洛普斯双耳一拧,扇了他一下。

本杰明立刻跑出去追小獾汤米。

要找小獾汤米的踪迹并不难,他走过的地方都留下了脚印。小獾汤米穿过了树林,慢悠悠地爬上了一条崎岖的小路。一路上,他在这儿拔些苔藓和酢浆草,又在那儿挖些犬毒麦,还不忘放个鼹鼠夹子。一条小溪挡住了小獾汤米的去路。

他轻轻一跳,脚都没湿就跳过了小溪。可是泥里那深深的脚印却清晰可见。

这条小路一直通向灌木丛 ,这里的大树早就被砍光了,只剩下些枝叶繁茂的橡树墩和一片蓝色的风信子。然而一股味道袭来,本杰明突然停住了脚步,那肯定不是花的味道!

托德先生的小木棚出现在他的眼前,而这一次,托德先生肯定在家。不光是因为本杰明闻到了一股狐狸身上的味道,他还看见那个用破桶子做的烟囱里冒出了缕缕青烟。

本杰明站起来,盯着木棚,他的小胡子不停地抽搐着。他听见棚子里有人摔碎了盘子,还说了些什么。本杰明顿了顿脚,飞一般地逃跑了。

他一直跑到树林的另一头才停下来。显然小獾汤米也经历了同样的事。因为在墙顶上,又出现了小獾的脚印,一棵荆棘上还挂着他袋子上的线头。

本杰明翻过墙,来到草地上。在这里,他又发现了一个刚放的鼹鼠夹子。本杰明顺着这些踪迹,继续追小獾汤米。傍晚已经来临,别的小兔子都跑到窝外透气来了。有一只兔子,穿着蓝色外衣,正忙着摘蒲公英。“彼得表弟!彼得!彼得!”本杰明大声喊了起来。

穿蓝色外衣的兔子站起来,把耳朵竖得直直的。

“出什么事了,本杰明表哥?看见猫了?还是黄鼬约翰?”

“不,不,都不是!他——小獾汤米——把我的孩子们都装进了一个袋子里了——你看见他了吗?”

“小獾汤米?他抢了几个孩子,本杰明表哥?”

“七个,彼得表弟,都是一窝的!他是不是走的这条路?快告诉我呀!”

“是,是的,他走了不到十分钟……他说里面是毛毛虫。不过我想毛毛虫是不会像那样乱踢乱动的。”

“哪条路?他从哪条路走的?彼得表弟!”

“他的袋子里好像装着什么活的东西,我还看见他放了一个鼹鼠夹子。让我想想,本杰明表哥,把事情的始末说给我听听。”于是本杰明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我的舅舅邦斯这些年上了年纪,脑子糊涂了。可惜啊!”彼得若有所思地说,“但是有两点要说明,我们还是有希望的。至少你的孩子还都活蹦乱跳呢。再者小獾汤米已经吃过点心了,他现在可能会去睡觉,所以会把兔宝宝们当做早餐。”“到底他走的是哪条路?”“本杰明表哥,镇定一点儿。这条路我很熟悉。由于托德先生现在在木棚子里,小獾汤米很有可能去了托德先生在布尔大堤顶上的那幢房子。我知道一些,是因为他给我妹妹小棉尾留下了口信,他说他可能会路过那里。”(小棉尾嫁给了一只黑兔子,搬到山上住去了。)彼得把他的蒲公英藏了起来,陪着本杰明去找孩子们。本杰明非常痛苦,急得全身发抖。他们走过了几个农场后,爬上了小山。在那里,他们清楚地看到了小獾汤米的踪迹。他好像每走几十米就把袋子放下来,休息一会儿。

“他一定累得气喘吁吁的,从这里的气味儿判断,我们已经离他很近了。真是个卑鄙的家伙!”彼得说。

这时,阳光依然温暖,照耀在小山的草地上。他们爬到半山腰,看见小棉尾坐在门槛上,正和四五个半大的小兔子一起玩,其中只有一只是黑色的,其他的都是棕色的。

小棉尾说她看见小獾汤米远远地从这里经过。当他们问她的丈夫是否在家时,她没有直接回答,却说她看见小獾汤米在这里休息了两次。

她说小獾汤米还朝她点了点头,指了指身上的袋子,好像都快笑弯了腰。“彼得,快走!他要煮了我的孩子们,快点儿走!”

本杰明大喊起来。

他们继续往山上爬啊,爬啊。“她丈夫在家,我都看见他那双黑耳朵从兔子窝里露出来了。”“他们住得离大家很远,所以不会和邻居们发生什么矛盾。快点儿,本杰明表哥!”

等他们到达布尔大堤时,他们开始小心翼翼起来。几棵大树生长在成堆的岩石中间,那边的一块岩石下面就是托德先生的另一个家了。他的家建在陡峭的堤岸上,上面覆盖着一些碎石子和灌木。兔子们蹑手蹑脚地爬了过去,一会儿侧耳听听,一会儿四处看看。

这幢房子看上去有点儿像洞穴,又有点儿像监狱,更像一个破败不堪的猪圈。房子上有一个很厚的门,紧闭着,还上着锁。

夕阳照在窗户的玻璃上,发出火焰一样的光芒。不过厨房里的炉子并没有点着。从窗户向里望去,兔子们可以看见炉子就在干柴的旁边。

本杰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但是当他看见餐桌上摆的东西时,他又紧张得发抖。餐桌上有一个描有柳树图案的空盘子、一套切肉用的刀叉和一把斧头。

在餐桌的另一端,铺着一块桌布,上面放着一个盘子、一个玻璃杯、一套刀叉、一个小盐瓶、一个芥末瓶,餐桌旁还有一把椅子。

总之,就是一个人吃晚饭所用的必备品了。

里面没有人,兔宝宝们也不在里面。整个厨房空无一人,寂静无声,那个座钟早就坏了。彼得和本杰明把脸贴在窗户上,仔细地向昏暗的厨房里看去。

然后,他们翻过石块到了房子的另一边。这里又湿又潮,还散发着一股霉味,上面长满了荆棘和石楠。

兔子们看到这样的情景,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我可怜的兔宝宝们!这儿真是个可怕的地方,我恐怕再也见不到他们了!”本杰明叹了一口气说。

他们又悄悄来到卧室的窗户边。和厨房一样,这里的窗户也是紧闭着,上了锁。

但是窗户上的痕迹显示,最近有人打开过窗户。因为窗户上的蜘蛛网破了,窗台上还残留着新踩的脏脚印。

房子里面一片漆黑,开始他们什么也分辨不出来。但是却可以听到一些声音:低沉而有规律的呼噜声。等他们的眼睛适应了黑暗后,他们发现有人睡在托德先生的床上,蜷在毯子里。“他是穿着靴子睡觉的。”彼得小声地说。

本杰明全身颤抖,一下把彼得从窗台上拉了下来。

小獾汤米的呼噜声不断地从托德先生的床上传来。可是他们还是没发现兔宝宝们。

这时,太阳已经落山了,猫头鹰也开始在树林里“”地叫了起来。地上到处都是让人不寒而栗的东西,兔子的骨头和头颅、鸡腿等可怕的东西,真应该把这些东西埋起来。这里伸手不见五指,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他们又绕回房子的前面,想尽了一切办法也没有把厨房窗户上的插销弄掉。他们试过拔掉窗框中间那个生锈的钉子,可惜,根本没用,尤其是在他们连个手电筒都没有的情况下。

两只兔子肩靠肩地坐在窗外,一边悄悄地说着话,一边竖着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

半个小时过去了,月亮已经升到了小树林的上空。皎洁明亮又冰冷的月光照在岩石中间的房屋上,也照进了厨房中。可是,天啊!哪儿有兔宝宝们的踪影啊?

月光照在切肉用的刀上和装馅儿饼的盘子上,闪闪发光,在肮脏的地板上射出一条光柱来。

顺着这条光柱,他们看到厨房壁炉边的那面墙上有一道小门,这是砖炉上面的小铁门,就是那种老式的用来烧木柴的炉子。

一会儿,彼得和本杰明几乎同时注意到,只要他们一摇窗户,小门后面就晃动以示回应。兔宝宝们都活着!他们被关进了炉子里面!

本杰明兴奋极了,幸亏没有吵醒小獾汤米,他的呼噜声一阵一阵地从托德先生的床上传来。

可是,即使他们找到了兔宝宝们,也没有办法把他们救出来。一是他们根本打不开窗户;二是尽管兔宝宝们活着,可是他们也不可能自己开门出来,他们太小了,还不会爬呢!

彼得和本杰明小声商量了一下,决定挖个地道。他们在岩石堆下面挖洞,挖了大约一两米。他们希望能在房子下面的大石头中间挖出一个地道来,厨房的地板真是太脏了,都看不出来是用土垫起来的还是铺的石板。

他们挖呀挖,挖了好几个小时。由于到处都是石头,他们挖出来的地道也是曲里拐弯儿的。到天快亮的时候,他们终于挖到了厨房的地板下面。本杰明仰卧在地道里,用手拼命地刨地板下的土。彼得的爪子都抓烂了,他在地道外面,往外推沙子。不一会儿,他大声喊天亮了——太阳出来了,松鸡也开始在树林里打鸣了。

小兔子本杰明从黑暗的地道里爬出来,抖掉耳朵上的沙子,又用爪子擦了擦脸。太阳照在山顶上,天慢慢地暖和起来。山谷里成了一片雾的海洋,白茫茫的,阳光洒在树顶上,闪着点点金光。

山下大雾笼罩的田野里传来了松鸡的叫声,紧接着又传来了狐狸的尖叫声!

这两只小兔子一下子惊慌失措了。他们做了这一生中最愚蠢的事。他们冲进刚刚挖好的地道,藏在了地道的最里面,也就是托德先生的厨房地板下面。

是托德先生来了!他爬上了布尔大堤,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昨晚发生了几件事情,让他非常生气。首先是他打碎了一个盘子。这本来就是他的错,但这可是一个瓷盘子,而且是他奶奶母狐狸托德的套具中最后一个盘子了。另外就是,他的房子里到处都是小蚊虫。还有他本想从窝里抓只野鸡,可惜没抓住,最后他只找到了五个野鸡蛋,其中有两个已经变质了。整个晚上,托德先生的心情糟糕透顶。

和往常一样,只要他情绪不好的时候,他就会换个房子住。他先去了柳树林里的那个房子,可是里面很潮湿,而且水獭们在他房子旁边放了一条死鱼。托德先生除了自己的东西以外,可不喜欢别人乱放东西。

于是他决定上山,当他一路上看到小獾的脚印后,他更是暴跳如雷。除了小獾汤米,还有谁会这样肆意地拔苔藓?

托德先生把手杖猛地甩到地上,气呼呼的,他已经猜到小獾汤米去了哪里。他更生气的是,一只松鸡一直跟在他后面。那只松鸡从这棵树飞到那棵树,大声叫喊,以警告每一只兔子,不是有猫就是有狐狸到农场来了。只要他一飞起来,就会在托德先生的头上尖叫,托德先生气得冲他大叫。

终于,他走到了他的房子前,掏出了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钥匙。他对着里面闻了闻,胡子都气得竖起来了。虽然房门是锁着的,但是托德先生肯定里面有人。兔子们在地板下面可以清楚地听到小兔彼得经典全集 136他转钥匙的声音。托德先生谨慎地打开门,走了进去。

厨房中的一幕映入他的眼帘,让他更加愤怒了。那是托德先生的椅子,那是托德先生的馅儿饼盘子,那也是他的刀叉、他的芥末瓶和盐瓶,那是他的桌布,他上次离开时,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碗柜里的,真是一切都准备齐全了,可以吃晚饭(或早饭)了。毫无疑问,这是可恶的小獾汤米干的好事。

幸好房子里有一股新鲜土壤的味道,再加上又脏又臭的小獾身上的味道,倒把兔子的味道掩盖了,否则这两只兔子可就遭殃了。

突然一阵噪音吸引了托德先生的注意。那是一阵低沉缓慢又有规律的呼噜声,是从他的床上传来的。

卧室的门半掩着,他从门缝中向里悄悄望去。然后他立刻转身,匆匆地从房子里走了出去。他气得胡子都一根根地竖起来了,连衣领也气得立了起来。

二十分钟后,托德先生又蹑手蹑脚地走回了房子里,然后又匆匆退了出来。最后他终于直接冲进了卧室。刚才当他站在房子外面时,他气得拼命刨地上的土来泄愤。而当他走进去后,他又实在不愿意看到小獾汤米那副丑陋样子。

小獾汤米平躺在床上,嘴大张着,从左耳根一直咧到右耳根。他平静又有规律地打着呼噜,但是有一只眼睛却没有完全闭紧。

托德先生一会儿进去,一会儿又从卧室里出来。有两次,是手里拿着拐杖进去的,一次他是拿着煤斗进去的。但是,他仔细考虑了一下后,又把这些东西拿出去了。

等他放下煤斗再次回到卧室时,小獾汤米朝床边翻了翻身,但是好像睡得更香了。他简直就是一个懒得无可救药的人。他其实一点儿也不害怕托德先生,只是他太懒了,睡得又舒服,所以动都不想动一下。

托德先生再一次走进卧室,手里拿着一根晾衣绳。他站在床边,盯着小獾汤米,足足盯了几分钟,聚精会神地听着他打呼噜。呼噜声虽然很大,但是却打得十分有规律。

托德先生转过身,背对着床,将窗户打开。窗户嘎吱地响了一下,他立刻转过身,却吓了一跳。他看见小獾汤米睁开了一只眼睛后,又立刻闭上了。不一会儿,他的呼噜声又响起来了。

托德先生想了一个怪招,而且很难实施。(因为床在窗户和卧室门的中间。)他稍稍开了点儿窗,将大部分晾衣绳扔出去放在窗台上。手里捏着剩余的绳子,绳子头上还有一个钩子。

小獾汤米还一个劲儿地打着呼噜。托德先生站在旁边,又看了他一分钟。然后他又离开了房间。

此时小獾汤米睁开了双眼,看见绳子后,咧嘴笑了。窗外传来了阵阵嘈杂声。小獾汤米立刻又闭上了眼睛。

托德先生走到门前,然后又绕到了房子后面。半路上,他被兔子们挖的洞绊了一跤。他当时要是知道洞里藏着小兔子,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他们拉出来吃掉。

他的脚踩穿了地道,差点儿就踩到小兔子彼得和本杰明的头顶上,幸好,他以为这又是小獾汤米的杰作。

他从窗台上拿起那根晾衣绳,驻足听了一会儿,然后把绳子绑到了一棵树上。

小獾汤米睁开了一只眼睛,透过窗户看着他。他不知道托德先生究竟想干什么。

托德先生从山泉里灌了满满一大桶水,提着水桶一摇一晃地从厨房走进卧室。

小獾汤米继续打着呼噜,还伴随着哼哼声。

托德先生把水桶放在床边,拿出那根带钩子的绳子,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小獾汤米。他的呼噜声打得更响了,但是他的嘴倒是没咧那么大了。

托德先生小心谨慎地爬到床边的椅子上。他的腿差点儿就碰着小獾汤米的牙齿了。他抬起手,将带钩子的绳子挂在床头上,这里本应是挂床帘的地方。小兔彼得经典全集 138(托德先生把床帘叠好,收了起来,因为这个房子一般没人住。他把床单也收起来了。

小獾汤米身上只盖了一个毯子。)托德先生摇摇晃晃地站在椅子上,低头仔细地看着小獾汤米,他可真是个睡觉冠军啊!

好像没有什么能把他吵醒似的,即使是床上那晃来晃去的绳子也对他不起作用。

托德先生顺利地从椅子上下来,又提起那桶水吃力地爬了上去。他想把这桶水挂到钩子上,悬在小獾汤米的头顶,然后拽窗外的绳子,这桶水就会全部倒在小獾汤米身上,给他冲个凉水澡。

但是显然,作为一个细腿的家伙(即使他再想报仇并长着棕色的胡子),他也不可能把那么重的一桶水提到床头的高度再挂到钩子上。他没站稳差点儿从椅子上摔下来。

而此时小獾汤米的呼噜声却越来越急促了。

他的后腿在毯子里面抽搐起来,但是表面上还是装着睡得很香的样子。

托德先生提着水桶从椅子上下来,还好没摔倒。他又仔细盘算了一下,决定将桶里的水全部倒进洗脸盆和瓶子里。空桶对他来说并不重,他把桶挂起来,桶颤颤巍巍地滑到了小獾汤米的头顶上。

我肯定从来没见过睡得这么死的人!托德先生一会儿爬上椅子,一会儿又下来,一会儿又上去,都没有把小獾汤米吵醒。

由于他一下子拎不动整桶水,他就拿了一个瓶子,一点一点地把水灌到桶里。桶越来越满,像个钟摆一样摆来摆去。偶然溅出一滴水来,但是小獾汤米仍然有规律地打着呼噜,一动不动——除了他的一只眼睛。

最后托德先生完成了所有的准备工作。桶里已装满了水,绳子紧紧地悬在床的上方,穿过窗台一直伸到外面的树上。

托德先生心里想:这样做会把我的卧室弄得乱七八糟的,但是反正都要大扫除,否则我是决不会睡那张床的。

托德先生最后看了一眼小獾汤米后,轻轻地离开了房间。他走出房子,关上了前门。小兔子们听见他的脚步声又出现在了地道上面。

他绕到房子后面,准备把绳子解开,那样那满满的一桶水就会全部倒在小獾汤米的身上。托德先生自言自语道:“我会以他意想不到的方法把他叫醒。”

这边托德先生刚出门,小獾汤米就立即从床上爬起来。他把托德先生的睡衣卷成一团,放在桶的正下方,盖上毯子,用来代替他自己,然后咧开大嘴笑着,离开了房间。

他走进厨房,点上炉子,烧了一壶水,不过这会儿他还没心思去煮小兔子们。

当托德先生走到树前时,他发现水桶太重了,把绳结拉得太紧,以至于解不开了。最后他不得不用他的牙齿咬断绳子。他咬啊,咬啊,足足咬了二十多分钟。最后绳子突然断开,猛地一拉,差点儿把他的牙拉掉,还把他拉翻在地。

同时,房子里传来了撞击声、溅水声,还有水桶翻滚的声音。

但是,却没有听见尖叫声。托德先生迷惑不解,他静静地坐下来,全神贯注地听着。然后他又偷偷地从窗户向里看了看。水滴滴答答地从床上滴下来,水桶也滚到了一个角落里。

在床的中间,毯子里,一个湿乎乎的、平平的什么东西凹陷了下去,就在水桶砸中的地方(好像是在肚子的位置),他的头蒙在湿毯子里,但是却没有呼噜声了。里面没有他所期望的骚乱,除了床垫上的水滴一滴一滴地滴落的声音,再没有别的任何声音了。

托德先生观察了半个小时,他的眼睛突然一亮。他手舞足蹈起来,大胆地拍起了窗户,但是那团东西还是纹丝不动。是的,毫无疑问,结果比他计划中的还要好:水桶一定是掉下去砸中了小獾汤米,把他砸死了!

“我得把这个可恶的家伙埋进他挖的那个洞里去。”托德先生自言自语道,“我得把我的铺盖拿出来,放到太阳底下晒干。我还要把桌布洗干净,铺在草坪上,放在太阳底下漂白。毯子得挂起来,让风吹干。我还要把我的床彻底消消毒,用暖床炉把它弄干,再用一瓶热水把床暖热。

我要用软肥皂、猴牌肥皂,各种各样的肥皂,加上纯碱,用硬毛刷使劲儿地刷,我还要用波斯洗衣粉、石碳酸皂来去除上面的味道。 我一定得消毒。也许我可以烧点硫黄来消毒。”

他匆忙绕进房子,准备从厨房里拿出一把铁锹。 “首先我得把洞挖好,然后我再把毯子里的那个家伙拖出来……”

他打开门,小獾汤米正坐在托德先生的餐桌边,从托德先生的茶壶里往托德先生的茶杯里倒茶。他全身一点儿都没湿,并且咧着个大嘴,他突然把一杯滚烫的茶水泼向托德先生。

托德先生立刻冲向小獾汤米,小獾汤米奋力与托德先生扭打起来,把盘子、杯子打了个粉碎,厨房里上演了一场可怕的战斗。对藏在地板下面的兔子们而言,好像每掉下来一样东西,地板就要塌陷了似的。

两只兔子从地道里爬出来,徘徊在岩石和灌木丛中间,急切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房子里的吵闹声非常恐怖。兔宝宝们在炉灶里吓得瑟瑟发抖,也许这个时候,他们被关在里面倒是幸运的。

除了餐桌以外,所有的家具都被打翻了。

除了壁炉台和壁炉挡板外,所有的东西都被摔坏了。 瓷器碎了,椅子坏了,窗户破了,钟表也被狠狠地摔在地上,地上还有一绺儿托德先生的棕色胡子。

花瓶从壁炉台上掉了下来,茶叶罐从架子上掉了下来。茶壶从炉架上掉了下来。小獾汤米把他的脚伸进了一个黑莓酱瓶子里。

开水从茶壶里溅了出来,浇在了托德先生的尾巴上。

当茶壶掉下来的时候,小獾汤米碰巧站在最高处,他一直咧着嘴笑。后来,他跟托德先生像根圆木头一样滚来滚去,一直滚出了门。

两个恼人的家伙纠缠着打到了外面,他们滚过了大堤,滚下了山,一下撞到了岩石上。托德先生和小獾汤米之间的友谊一去不复返了。

看到那两个危险的家伙滚下了山,彼得和本杰明就立刻从灌木丛里跑了出来。

“现在是时候了!快进去,本杰明表哥!

进去把他们救出来,我在门口放风。”

可是本杰明害怕了,说:“哦,哦,他们会回来的!”

“他们还没回来呢!”

“可是,他们总会回来的!”

“你在说什么呀!我想他们肯定掉进石堆里了。”

本杰明还是犹犹豫豫的,彼得催他:“快点儿,本杰明表哥,没事的。出来的时候,别忘了关上炉灶门,这样他就不会想起兔宝宝们。”

真没想到在托德先生的厨房里竟然发生了这么生动的一幕!

在兔窝里,事情也并不是很顺利。晚饭吵过架后,弗洛普斯和邦斯老兔先生都经历了一个无眠之夜。吃早饭的时候,他们又吵了起来。邦斯老兔先生再也无法否认是他把朋友请进兔窝里的了。但是他拒绝回答弗洛普斯的任何问题。沉重的一天过去了。

邦斯老兔先生绷着脸,蜷在角落里,用一把椅子挡在自己前面。弗洛普斯把他的烟斗没收了,把烟草也藏了起来。她把兔子窝彻底打扫了一遍,来发泄自己的愤怒。她干完活了。邦斯老兔先生蜷在椅子后面,不知道她接下来要做什么。

托德先生的厨房一片狼藉,小兔子本杰明紧张地穿过漫天的灰尘,摸索着走到了炉子前面。他打开炉门,摸了摸里面,他摸到一些热乎乎的还在蠕动的东西。他小心地把袋子拿出来,然后去找彼得。

“我找到他们了!我们可以走了吗?还是我们应该藏起来,彼得表弟?”

彼得竖起耳朵,远远地听见树林里传来了打斗的回声。

五分钟后,两个小兔子气喘吁吁、飞快地从布尔大堤上跑下来,他们两个半扛半拖着一个袋子,在草地上跌跌撞撞地向前跑。他们终于安全到达,冲进了兔子窝里。

当彼得和本杰明成功地把他们的小宝宝带回家后,邦斯老兔先生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弗洛普斯也高兴起来。兔宝宝们被颠来颠去的,早就饿坏了。

妈妈喂他们吃饱后,把他们放到了床上。他们很快就恢复了。

邦斯老兔先生后来得到了一份礼物,是一支长长的新烟斗和一些新鲜的烟草。他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是他还是接受了。

他们原谅了邦斯老兔先生,并一起共进晚餐。彼得和本杰明讲起了他们的经历——但是他们又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托德先生和小獾汤米战斗的最后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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