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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武老板的家座落在碧云山庄,距玫瑰园不远。碧云山庄乃怀华市最高档次的别墅住宅小区。

宝马穿过繁华的荷池路,爬上一个小小斜坡,开进一处别墅,停在别墅大门口的花园的一块空地上。刘经理首先下了车,武老板、小武、唐先生、袁文英依次下车

花园中间有四方凉亭,绿瓦红栏,青花磁桌、磁凳。一条石板小径长约二十米,连接着一栋漂亮的小洋楼。花园以及楼房四周由米多高的栏杆围着,形成一个四方形院落,院落四周裁有杨槐树,树下面是两排长方形花坛。

“好漂亮啊!”袁文英由衷地赞叹。

刘经理:“这是武老板的别墅和花园,从现在开始你就住在这里了。幸福吧?”

放眼望去,袁文英看见花园里有不少枯死的草木,地上到处都是撒落的黄叶。花坛里有稀稀疏疏的菊花,花骨朵朵,小小的,还没有开放。

武老板边走边说:“看,这里很久没有人打理了,花都死了,树叶都落了满地。我这个人嘛,比较懒惰,很久没有搞卫生了,上次的卫生好像是半个世纪以前搞的。哈哈!”

刘经理说道:“老板,这不能怪您懒惰,要怪只能怪季节变化太快了,您劳动的节奏给不上啦。”

武老板:“是的。冬天快到了,树叶落了,夏天的花还能开吗?季节如此啊。”

唐先生:“老板,您太有才了。这么平常的一件事情,让你这么一说,把人生哲学、大自然的奥秘都道出来了,佩服佩服。”

武老板骂唐先生拍马屁。袁文英格格地笑,武老板突然想起地问。“你女儿中考了吗?”

袁文英:“还没有。不过快了。”

武老板:“哦……要女儿好好学习啊。”

“嗯。”

大家说着也就来到了别墅门口,武老板打开房门,做了一个十分绅士的“请”。

袁文英微微抬头,面前的豪华令她震憾,她甚至不敢向前迈开一步,她在门口默默地站着,张着嘴看着里面。她看到若大的一个客厅,客厅里边有一弯旋梯连接着楼上楼下,梯阶上面铺着红色地毯,房顶吊着金色电灯和豪华浪漫的配饰,中间地板镶嵌着透明的玻璃,玻璃下面有水晶、小石子、小草和霓虹彩灯。这些装饰每一件都比袁文英的脚珍贵,好象脚一脚踩下去,“哗哗”一声,满地碎了。袁文英越看越不敢迈开自己笨重的脚。

“进来吧。”武老板喊了一声。

袁文英才脱了鞋子,小心谨慎地走进去。武老板直接把她带上了二楼,给她安排住房。上面还有三楼。

这时,武老板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瞄了一眼:冉老板打来的。

武老板把手机贴在耳朵上,至于那头具体说了什么,袁文英一句也听不见,她只听见武老板说:“你到了,我们可是等了你几个钟头……我现在安排‘徐小凤’……真的,在收拾行李……嘿嘿……行行行,一会见。”

接完电话,武老板交给袁文英一串房门钥匙,交代了一番,牵着小武,匆匆出去了。刘经理、唐先生跟在他后面,屁癫屁癫地。

武老板走后,袁文英首先铺好床,把自己和女儿的东西整理了一下,放到一个小柜子里。然后,她里里外外、楼上楼下参观了一遍武老板的别墅。别墅里很多的她没有见过的高档的东西直冲进的她的眼瞳。有生以来,她第一次置身于这样豪华的房子里,她感觉自己像是走进了传说中的天堂——原来真的有天堂!此时此刻,她真就那么想。世界上真有天堂。那么,世界上也应该有地狱的……难道会是石溪溶、锦木村、袁榴和她一样平穷的村民,他们的生活和环境吗?袁文英觉得可以这么比喻的。城里的生活和环境就是好。城里人喜欢说乡里空气好、山青水秀,都是骗人的鬼话,假如真的要他们到乡里去生活,他们不会愿意。况且,乡里,并不见得山青水秀空气好。现在乡里人都知道赚钱,山也卖了地也卖了,树木也被砍光了,环境被怕坏了,乡里人到城市打工去了,天底下哪里不浮躁?

这个社会上,人与人不一样,有穷人和富人。这现象是存在的,她记得一位哲人的一句话:“无论什么事情发生在一个人身上,这也是为了宇宙的利益。所以,人各有各的命运”。

但是,没有人真的相信命运而对生活无欲无求心甘情愿的过穷日子。相反,人的欲望在不断膨胀,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私欲拼命赚钱,甚至不择手段。

袁文英开始嘲笑自己,以前相信了那些鬼话。不然,自己不会去石溪溶学校代课,也就不会落得今天的下场。这不,女儿也跟着自己受苦受罪……女儿的性情都有些变了,变得有些呆板,没有原来那样活泼聪明了……说什么乡里空气好、山青水秀,大自然美。骗人!

袁文英百般感慨。

傍晚,武老板的宝马被小李帅男开回来了,小李帅男是坐在驾驶里与宝马唱二重声——按一下喇叭叫一声‘徐小凤’, 叫一声‘徐小凤’ 按一下喇。袁文英听见了,跑出来。小李帅男说:“武老板在打麻将。上车,带你去学校接你女儿。”

袁文英便坐上车,他们很快开到了学校,恰好放学,学生鱼贯而出,五颜六色的更象流动的花海。袁文英和小李帅男一边一人守在学校门口,瞪大眼睛逐个的辩认,等到学生差不多走光了,他两眼睛亦看疲了,却没有看见芬芬的影子。袁文英说:“莫不是没有看见,芬芬已经从眼皮子底下遛过去了?”

小李帅男:“肯定不会。哥的眼睛好犀利的,再等等……看!那边那个晃晃悠悠的小布点,是不是芬芬?”

袁文英疾步走过去,认出来了:“芬芬!”

芬芬十分惊讶地:“妈妈……你来接我来了!?”

袁文英牵起芬芬的手,说:“怎么……别的同学都走光了,你才出来,你被老师留学了?”

“才不会呢,我喜欢最后出来。”

“小李叔叔也来接你了,诺……”在即将走近宝马的地方,袁文英指了指。

顺着她的视线,芬芬看见小李帅男坐在驾驶室里,她说:“叔叔开车来接我吗?”

“是的。上车吧。”袁文英快步走到前面,为女儿打开车门。芬芬却站在旁边,迟迟不动。

小李帅男探头出来说:“不相信叔的开车技术吗?”他做了一个潇洒的甩头动作,笑道:“哥没用过飘柔,哥照样自信。”

芬芬婉尔一笑,钻到了车里。“嗖”地,宝马,飞一般的感觉。

袁文英:“我女儿比我聪明,知道安全第一。”

芬芬:“错!我今天第一次坐小车,我不能紧张,‘成功秘诀’里中第九计写的,任何突变情况下,都要保持一颗清醒的头脑和平静的心态,宇宙才会在我心中。”

小李帅男:“呵呵!好深沉的小美女。”

“可是为什么不是去玫瑰园呢?”芬芬发现方向不对,急忙问道。

小李帅男:“叔带你去一个新地方,就在前面……快到了。”

片刻,宝马爬上斜坡,停在了别墅门口,袁文英和芬芬从车上下来,小李帅男开着宝马回玫瑰园去了。

袁文英领着芬芬一边走一边解释搬家的来龙去脉,其中未成人不宜的情节被她删掉了。当看见红栏绿瓦的凉亭,芬芬飞快地跑过去,凉亭里的瓷桌和瓷凳都令她非常喜欢,她用小手手在上面摸来摸去的。袁文英说:“妈妈要去做饭了,你在花园里玩,不要到处乱跑。”

武老板出去的时候交代过,家里不能用液化汽,用液化汽污染环境,全得用电器。好在在玫瑰园打工时,袁文英已经学会了电饭煲、电磁炉、电冰箱、电水壶、微波炉、洗衣机的使用方法。

袁文英在厨房的一个瓷缸里找到了一点大米,她把大米淘好,放到电饭煲里,插上电,按了指示灯,再到冰箱里,看看有什么菜。然而,除了一包黑豆豉,别的什么也没有。

“好吧,今晚就吃豆豉。”她想:武老板一个人的家,能找到大米和豆鼓已经不错了。她把豆豉炒了一下,去喊芬芬吃饭。

芬芬一蹦一跳地走到了门口,只见她微微怔了怔,大声嚷道:“我考!好漂亮耶!!”顺手把书包放在地板上,再用力甩进去,像打堡垒球。书包便贴着地面“嗖”地一声钻到了茶几下面,芬芬顺势滚了进去,她躺在地板上,伸了一个幸福的懒腰。

“吃饭了。”袁文英笑道,看见女儿高兴,她也高兴。她了解女儿的,女儿原本很聪明、很快乐,要不是家里的坏事情一桩一桩的出,女儿也不会性情大变。

现在,扒开乌云见晴天,女儿终于露出了笑容。可见,离开锦木村来怀华打工,这条路走对了。城里的生活和环境就是好,今天她和芬芬实实在在的生活在城市里,所幸命运到底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袁文英如是而想。

芬芬并不急于吃饭,她从地上爬起来,直接走上楼梯,回头对袁文英,说:“我要到楼上去踩一踩。”

袁文英虽莫名其妙,还是顺从了女儿,她打开电视,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等着芬芬。好一会,芬芬从楼上走下来。袁文英说吃饭吧。芬芬说:“一楼客厅我还没有踩过,我现在踩。”于是到处跺脚,嘴里不停的念叨:“踩踩……踩……”

“你怎么了?”袁文英充满了疑惑。

“没什么,走过路过就要踩一踩。”芬芬象在说梦:“如果一切只是一种注定,那么就让缘起缘灭一瞬间。”

袁文英大惊:“什么什么……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我要吃饭了。”芬芬淡淡地道。

袁文英:“芬芬,这里离学校比较近,从明天开始,你中午回来吃饭,妈妈做好饭菜等你回家吃。”

“明天学校中考,不回来吃。”

“要不……妈妈去给你送饭,妈妈现在事情不多,不像在玫瑰园,妈妈有时间照顾你了。”

芬芬:“不要……不要你去送饭!该回来的时候我会回来的,一切只是一种注定……”

袁文英:“你到底说什么?”

芬芬:“姐说话你少插嘴,否则姐让你后悔。”

袁文英:“芬芬!别疯言疯语的,妈妈在和你讲正经事呢!”

“哈哈哈!跟你开玩笑,哈哈!”芬芬做了个怪脸,完了,埋头吃饭。

袁文英:“明天早上妈妈送你到学校去。”

芬芬:“干吗?”

袁文英:“这不换地方了嘛,妈妈担心你找不到路,带你熟习一下。”

芬芬:“随便你。”顿了一会又道:“华尔街我都到过。”

好在袁文英没有听见芬芬这句话,不然她会以为女儿疯了。她只是感觉芬芬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冷漠,女儿最近的态度非常情绪化,这点袁文英感受到了,但她无从知道女儿心里在想些什么。袁文英曾经有过瞬间的莫名其妙的怀疑,然而她终究还是忘记了自己的想法,她作为一个母亲,自然不会把女儿往坏处想的。

当晚,武老板深夜才开车回家的。当时袁文英和芬芬已经上床睡了。袁文英听见屋里有动静,知道是武老板,深更半夜的,估计武老板不会有什么要她去做。即便有事,武老板也会叫她的。她最后没有说服自己爬起来,而出去照顾武老板。

她仰面躺在床上,床软软的很舒服,舒服得容易让人产生欲望。现实的残酷使袁文英不敢去胡思乱想,她在期期艾艾的情绪里迷迷糊糊睡着了。也不知道过去对久,她突然醒过来,原始的欲望火焰般呼啸着烧在她的身上,血找不到突破孔,身体在不停的轻颤,她感到自己快要被烧死了,她大口大口的踹着气,身体每颤动一下,她乘机换一口气,她清楚自己没有死,清楚自己想周建华了,想念不只在心里,还有生理需要,她对周建华有强烈的渴求,这种渴求是属于她和周建华之间的。事实上,她每天都在思念周建华,同时,每天都在压抑着自己的欲望,倘若时光能够倒流,她希望能回到从前。从前的日子平平淡淡,却恩恩爱爱缠缠绵绵。

她必须承认这种渴求,是对性的渴求。她常在梦里梦见做那事,虽美妙至极,醒来后却不大好受,并且每次梦见的都不是同一个人,大多数又都不认识,这对于她说来,更是难以启齿的苦楚。每每这时,她会感到心口很痛,每一分钟,每一秒钟都在痛,连呼吸都很痛很痛。

袁文英再也无法入睡。为了排除生理上那幸福的痛苦,或者说习惯了早起,她干脆爬起来。6点半。她本来想给芬芬做好早餐,可是厨房里没有早餐可做。看见时间差不多了,她叫芬芬起床,并把芬芬送到学校去,在路上顺便买了一碗稀饭喝了。回来之后,袁文英便大搞卫生,楼上楼下、阳台栏杆、窗子墙壁、卫生死角,她花了整整一个上午才搞完。

已经中午,武老板慢慢悠悠地起床了,吩咐袁文英把他的卧室收拾整齐。武老板的卧室就在袁文英房间的斜对面——好大的卧室,整个的粉红色装饰墙面,浪漫而温馨。一张不绣钢弹簧床靠在卧室正中墙壁,对面摆着柜式液晶彩电,彩电上面挂着空调;旁边有一小门,里面是小卫生间。卧室左边有窗,窗下是一张红木书桌和一张转椅。书桌上摆有一台电脑和一个青瓷笔筒。笔筒里插着几支自来水笔,几本地摊杂志歪歪斜斜搁在书桌上。

袁文英走到床边,撩开被子,被惊呆了,她看见小武舒舒服服地躺在被窝里,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武老板会和狗睡在一起。袁文英听说过这年头人与人之间很生分,很多人靠养狗来寻求精神寄托,他们宁愿和狗亲热,也不愿对别人友好,宁愿对狗倾诉,也不会把心思告诉朋友。

袁文英惊恐地看着被窝里的小武,世界在她脑子里变得更加混乱了。

小武抬头看着袁文英,它的眼神居然与武老板的眼神惊人的相似,狡黠霸气,与阿黄、丑丑温顺善良的眼神完全不同,袁文英对它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畏惧。

袁文英拉了拉被子,小武懒洋洋地爬起来,走到门口,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像在做健身操,而它脖子上的金铃铛清脆的响。

武老板没有在卧室的小卫生间早便,他是去了“公共洗漱间”。他从洗漱间回到卧室的时候,袁文英正站在书桌旁边。武老板轻轻走过去,从身后将她抱住,并在她的脖子上亲吻起来:“宝贝,我好喜欢你。”

袁文英一惊,推开武老板,跑楼下去。她的心砰砰地直跳,她又紧张又害怕又有些许期待。她在客厅默默地呆了一会儿,感觉肚子很饿了。她便去了厨房,打开冰箱,看见昨晚剩下的一点点黑豆鼓,别的什么也没有。袁文英又来到客厅,抬头望向楼梯,欲言又止。

武老板跟着下楼来了,只见他若无其事地说:“走啦。带你去买菜,顺便出去吃早点……哦,太晚了,应该叫中饭了。带上购物袋。”说完径直往外走,小武不知从什么地方跑了出来,一摇一摆地跟在武老板后面,脖子上的金铃铛清脆的响。

袁文英拿上购物袋,锁上门,疾步追出去。武老板已经走出了花园,袁文英便跟在他身边,沿斜坡而下……

武老板边走边说:“前面有个惠民粮油店,买米买油很方便。”

袁文英:“哦。”

武老板笑道:“粮油店里的老板娘年轻漂亮,到她那里买东东可以一饱眼福。我喜欢去她店里买米,在家里自己做饭啦。家里的饭菜比外面的卫生。嘿嘿!”他顿了一下又道:“买菜还在原来的那个菜市场,只是方向相反,你原来从玫瑰园去买菜,是由北往南,现在是由南往北。带你走一趟,你就知道了。”

“嗯。”

“现在先吃中饭,你肯定饿了。”武老板边说边把袁文英带进路边的一家餐馆里。性感靓丽的服务员满脸笑容地迎上来,嗲声嗲气地说:“武老板,好久不见,您今天想吃点什么东东……您坐大厅或坐小包呢?”

“坐小包吧。”

服务员就把武老板领到一间小包里,袁文英自然也进去了,但自始至终,服务员都没正眼瞧一眼袁文英,同性相斥,仿佛她的眼里没有袁文英这个人,她只在心里认为袁文英是武老板新的猎物,或者叫玩物,她看不起袁文英或者也妒忌袁文英,这问题只有她自己明白。

小包里的装修和摆设相当别致,按照湘西一带风格设计的,整个的色调古朴而浪漫,具有浓烈的喜庆的气氛。袁文英应该也是第一次来到如此别致的地方吃饭饭,也是第一次和一个老公之外的男人一起吃饭饭,所以显得有些矜持,同时又兴奋地保持着微笑。

坐定后,服务员请武老板叫菜,武老板让袁文英叫,袁文英说不会,服务员就轻蔑地冷哼了一声。最后,武老板自己叫了菜,又补充了一句:“就我们两位。”

“稍等。”服务员姗姗离开。

现在,包房里剩下武老板和袁文英,他们相对而坐。武老板的眼睛隔着镜片直直地看着袁文英,他在等待一个开心游戏的开幕。袁文英低头看着桌面,心里在接受胆怯与勇敢的战斗。

他们都没有开口说话。此时无声胜有声,沉默保持了十多分钟之久。然后武老板从对面把手伸过来,抓着袁文英的手,有声有色地:“你,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

袁文英闪烁的看了一眼武老板之后,又低头看桌面。

武老板:“你说我是不是个好人?”

“是好人。”

“知道我是好人,为什么不喜欢我呢?”

“我们有言在先,我给你做保姆。”

“就不能干点别的事情吗?”

“干什么?”

“和我做爱……我一定会让你很幸福很幸福。”武老板的声音带着诱人的梦呓和遐想。

袁文英涌动了一下,许久,含羞的说:“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

“不为什么。”

“知道吗?我们见过面的。”

袁文英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说:“您……您到底是谁?您怎么会见过我?!”

“你不记得我是谁吗?告诉你吧,在石溪溶我们有过一面之缘。”武老板在袁文英的脸上摸了一下,继续说:“你是一个有魅力的女人,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喜欢上你了……前年秋天,我到石溪溶考察,在……那个小学校,我看见了你,那个叫……什么……叫陈成龙的那个书记,吩咐你给我们烧开水,你烧了开水送到办公室来,给我们泡茶,我们见面了,我看见你就像看见了‘徐小凤’。”

“原来你是徐小凤的粉丝呀。”

“我说的是真心话,自那一次见过你之后,我就忘不了你了,甚至天天想着你。我后来第二次到石溪溶听说你出事了,离开了石溪溶。”

“听说您准备在石溪溶投资搞旅游开发呀?”

“那个石溪落差太小,还受季节影响,开发出来没有多大的价值,我就没有到那投资了。呵呵。主要你没在那里,我不想到那里投资。”武老板顿了顿说:“是我的终究还是我的,终于在怀华我又遇见了你。嘿嘿!你跑不了啦。”

袁文英笑道:“我有那么大的魅力呀?您开玩笑吧?”她抽回了自己的手继续说:“当时……好象还有一只狗。”又低头看了看武老板身边。

武老板:“你是在找小武吧,当时就是小武,它那时还是个小孩子,没有现在这么成熟。”

袁文英:“记起来了,是小武。”

武老板:“我对你可是一见钟情哪!可惜呀……你不理解。”长吁短叹地:“有道是多情总被无情误啊!”

服务员拿着碗筷推门进来,不知原由地说:“武老板您做人这么成功,您叹哪门子气呀?”她的声音有点像林志玲,听起来好温柔。

武老板往后靠在靠背上,仰面朝天,长叹一声:“唉——我的事业年年重启,我的太太天天重找,我能不叹气吗?”

服务员:“您真会开玩笑。听您说话,好舒服。”

武老板就把身体倾到前面,坐正了,深沉地说:“人嘛,复杂的,有阳光和阴暗两面,象白天和黑夜,交替来着,这个在医学上也有做过研究。不过阴暗的自已是对自己的折磨。要对自己最好,就要开心。我经常一个人阴暗的时候很痛苦的,感觉好寂寞好孤独的。”

服务员:“您对面不是坐着一位美女吗?”

武老板:“她呀,虽然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

服务员:“那我陪你,好不好?”

武老板摇着头,用手顶了顶眼镜:“你呀——不要,你静不下心的。我管不住你。我要找一个本本份份、安安静静陪我慢慢变老的女人。”

服务员冷哼了一声,笑道:“才不稀罕你个老家伙。”

武老板笑而无语,很暧昧。

门口,又进来了两位上菜的服务员。武老板开始动手打开消毒碗筷。服务员训练有素地把菜轻轻地放到餐桌上面,低声说您要的菜齐了,请慢用。

先前的服务员最后一个出去的,稍带把门带上了。忽然,她又推开房门,探头进来,对武老板说,您的小武在外面欺负我们家的丽丽咧。

武老板:“它吃饱了吗……吃饱了,别管它。它喜欢丽丽。它也需要女朋友,不要大惊小怪啦。”

“嗯。Bye bye。”

吃饭的过程是愉快的也是矜持的,尽管武老板说话随便,袁文英在武老板面前总是有些拘谨,只见她低着头,小心地夹菜,饭菜送到嘴里包着吃,小口小口的,她害怕一不小心弄出声响,会出丑。武老板看出来了,说;“‘徐小凤’不要紧张,吃东西要放松,又没有外人在”,不断地往袁文英的碗里夹菜,袁文英却吃不下,弄得她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总之很拘束,多多少少都有被强迫的味道。武老板轻松笑道:“不强迫你吃了,你随便”,也不再看她。

吃着吃着,袁文英想起了那次给武老板烧水的事,她说:“那次你们那么多人,都是男的,我一个都没看清楚,真的不记得您了。”

武老板:“我们都是帅哥,你不好意思看吧。”

袁文英忍俊不禁,笑了,却呛了鼻子,难受了好一会,才道:“看你的头发全没有黑色了,还帅哥呢。嘻嘻……”

武老板:“嘿嘿!头发白有什么可怕呢,比我帅的没我有钱,比我有钱的没我帅,反正我最有魅力,我是男人中的战斗机。”

袁文英开心的笑起来:“那是那是。”

武老板:“怎么样?喜欢我了吧。嘿嘿!”

袁文英心里涌起了几许羞涩,脸色微微泛红,她嗔呢地道:“你真的喜欢我吗?”眼睛却不敢正视武老板。

武老板:“你说我们要是单独在一起呆上三天,会不会做爱。”

“不会。”

“为什么?”

“因为我不够优秀,我只是你的保姆。您那样尊贵,对我来说叫做高山仰视啊。”

“你呀!真聪明,以退为守。可是我是真的喜欢你。”武老板说着“啪”的一声,放下碗筷,有些激动地:“我偏要试一试,从现在开始,我三天不出门,我就呆在家里陪着你,即使冉老板打电话邀我打牌,我也不去,不怕他纠缠,我坚决不理他……”

正说着武老板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瞄了一眼来电显示,果真就是冉老板打来的。只听见武老板:“喂……打牌……今天没空啦……我在陪‘徐小凤’吃饭……吃了饭我们还要去买米买菜买日常用品……不行,她初来乍到,不熟习地方,我得陪着她啦…… 哪里金屋藏娇啦……嘿嘿!我就不能请她来做事吗……瞎说!我又不是坏人,怎么把她带坏啦。你别妒忌我,我知道老弟你也不是吃素的……好好好,明天再说。Bye bye啦。”

武老板接完电话,在与袁文英对望了一眼之后,耸耸肩,爽声笑道:“说曹操,曹操到。不理他,就陪你。”

袁文英:“你当真要陪我呀?”

武老板:“当然。难道你不喜欢我陪你吗?将来有时间的话,我还要陪你到你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去看看,看看你出生的地方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到底那地方怎么的也能够养育出来这样漂亮的女人,那地方一定会令我流连忘返!”

袁文英微微一惊,被感动了,说我出生在袁榴河垓,那是一个很美的地方。武老板问那里你应该还有什么亲戚吧?袁文英说还有母亲还有哥哥和嫂子还有两个侄女,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好不好。武老板说回老家看看就知道了,我陪你去……开车去,叫刘经理,唐先生他们都去,小武也去,热闹热闹。袁文英笑道:“那地方虽说离县城不算太远,但是偏僻,还没修公路,车开不进去。”

武老板:“那我们就走路去。”

袁文英:“再说吧。别把您们累着了。”

武老板:“难道你不喜欢我去?”

袁文英:“不是……我……喜欢。”

武老板挥手:“喜欢就别说了。吃饱了?吃饱了,走吧,先买菜去。”

事实上,对袁文英来说,这其实只是生活中普普通通的一天。这一天她跟着武老板,没有象别的女人那样傍着大款进高档商场,花别人的钱,抖自己的派头,她只是尽心尽力的做好保姆的事,她不想那么快就仰视武老板,她需要保持自己的重量,需要时间划开主雇生分。

武老板带着她在菜市场买了鸡和鱼和别的几样小菜。

在菜市场门口,袁文英突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唐云琪。袁文英在经过短暂的犹豫之后,主动叫了一声云琪。

唐云琪也非常惊讶:“文英——是你吗?!”

“是呀!你到怀华来玩吗?”

“我来怀华办事,想不到会碰见你。真巧。”

“恩。那你今天住下来吗?如果住下来的话……”袁文英就对身边的武老板说:“这是我的朋友,我叫她住到您家里可以吗?”

武老板:“当然可以。你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啦。”

唐云琪这是才注意到袁文英身边的武老板和小武,同时听见了小武脖子上金铃铛清脆的响声。她说不客气,说我今天办完事回锦木村去,家里还有好多事情呢。袁文英也不强留,唐云琪便把手机号码留给了袁文英,今后打电话联系,说完急急忙忙的走了。

武老板继续领着袁文英,来到一家大型超市,他们买了几十种零食。大包小包的,袁文英费了好大的力气拿回家。

武老板牵着小武,一回到家里,说好累好累啦,说天天坐车,今天走这么一下下路,累晕了。袁文英说:“还说要陪我到锦木村去,走路去,您走得动?那么远,累死您。”

武老板:“为了‘徐小凤’,累死都值得,有道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又说要开始锻炼身体了,不然没有力气吃不消袁文英,怕到时候有想法,却没有办法啦。

袁文英听了这话,心有不安。她望着武老板的眼睛,一道蕴含关爱的眼神慢慢亮开了。她说您辛苦了,好好休息一下吧,要不要给您煮杯茶,在我们村子六十岁的人一般不出去做事了,都呆在家里带孙子,享天伦之乐,您也不要太累了啊。

武老板斜斜地歪在沙发上,懒懒地说:“哎呀,我要赚钱啦,我没有资格享福啦,我只有二十几个亿,不多。”

袁文英倒抽了口凉气,瞪大眼睛:“您大老板没有资格享福,难道我们那些乡下老爷老太比您更有资格享福吗?我就不明白,您干吗那么辛苦,要那么多钱干吗?二十多亿还不够呀?!”

武老板摇着头:“这个你不懂啦,这个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这是一个人的价值问题,它体现的是一个人能力的大小。”

袁文英:“也许。”她顿了顿:“那,你好好休息,我去做事了。”她一边去了厨房,一边思考一个问题:有人身价几十亿,有人却在为温饱奔波,就像此刻的武老板与她自己,到底人和人的区别有那么大吗?为什么……是社会及其机遇的不平等吧?那么,现在机遇就眼前,武老板有钱,而她自己长得漂亮,她和他可以各取所需……可以像别的美女那样傍个大款,告别贫穷,幸福就在眼前……

想到这里,袁文英有点慌乱不安,一不小心划破了一个指头,急忙把手指含到嘴里。她吮吸着指头的瞬间,又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那么去想,记得母亲哑巴之前嘱咐过她,要她在外面要好好做人。

袁文英这样一想,又觉得对不起母亲,也对不起周建华,她此刻一半是人,一半是鬼,她就是一个矛盾,并且还是带着社会性质的矛盾。

傍晚,芬芬放学回来,无精打彩地随随便便地坐到地板上。袁文英问她考得怎么样,她说不知道,明天还有一天考试。

袁文英把芬芬从地上拖起来,带到武老板面前,告诉芬芬沙发上坐的是武爷爷,是这别墅的主人。

芬芬双目一亮,大声嚷道:“哇塞——原来是楼主!”

袁文英:“芬芬!跟武爷爷说话不许疯言疯语的。”

武老板笑道:“她没有疯言疯语,她在跟我开玩笑。好可爱的女儿,还是个美人胚子,我喜欢。”

芬芬环视客厅,喃喃地道:“楼主,你的空间好漂亮哦……可是,怎么没有大花瓶呢?”

“什么东东?”武老板又迅速反应过来,说:“哦……是玫瑰园里那种大花瓶吗?”

“是啊,我喜欢那个大花瓶,那上面有兰花、栀子花,好香。还有小鸟,会唱歌。”

“看看看看!芬芬好聪明,一个花瓶被她说得那么诗情画意。我明天就把那花瓶买来送给你,要不要?”

“不许要!小孩子不能随便要人家的东西。”袁文英在芬芬正要说话之前的那一瞬间,抢先制止了芬芬,把芬芬刚刚荫生的欲望秒杀了。

芬芬恨恨地白着袁文英,满脸委屈。看见芬芬这种异样的眼神,袁文英心里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但是,她忙着去厨房做饭,她脑子里还在惦念着锅里的红烧鱼有没煮好了,所以顾不急去琢磨芬芬的眼神。等到饭菜熟了,她把它们搬运到了客厅茶几上。这种进餐形式与玫瑰相同,或许是从玫瑰引进的,或许武老板原本也在客厅吃饭。因为,在客厅吃饭,可以边吃边看电视,很放松,现代中国大部分家庭都选择这种进餐形式,规规矩矩坐在餐厅或到厨房吃饭多不方便。武老板说自己很喜欢这种自由随意的进餐形式,利用吃饭时间从电视里看新闻、了解世界大事,这叫做举重若轻,此乃大家风范。

武老板还说,以前只他一个人吃饭,现在有女人有女儿三个一起吃饭,一家子好温馨啦。袁文英含羞地笑了笑,低下头,当作武老板的面她不好意思吃,担心武老板看见她吃饭的样子不雅观。

芬芬一直闷闷不乐,她草草吃完饭,早早地上楼去了。

“躲到房间里,也不知道在干什么。”袁文英一边收拾厨房,一边念叨。

武老板也说今天累了,要上楼去休息了。他走到楼梯口,忽然又回过头来,认真地说:“对了——你没事了……给小武洗个澡。小武已经十多天没有洗澡了,上次还是在广州一家宠物店里洗的。隔壁洗漱间里,那个蓝色塑料盆子里面的东西都是小武的用品。洗好了,你要把它的毛吹干,不然让水到处滴,会把屋子弄得好脏的。天凉了,也冷。”

在掠过一丝惊讶之后,袁文英低声的答应好。

“完了你也早点睡吧,你今天忙了一天,也够累的。”

“嗯。”袁文英站在原处,一动不动地看着武老板慢慢挪挪地朝楼上爬去,一种莫名的害怕徒然地朝她袭来,她不由寒颤了一下。都说女人的第六感相当准确,虽然她现在还不能预知将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但担心已经存在了。

袁文英便将小武叫到洗漱间,准备洗澡。有生以来,这是第一次替动物洗澡。此前,在袁榴、在锦木村,在袁文英脑子里完全没有人给动物洗澡的概念。她突然想起了雷水秀说过的一句话:这年头有钱人家养狗,没钱人家养猪。呵呵,洗吧。

袁文英打开温水龙头,小武自己就站到了水下面。袁文英便给小武搽了香皂,好香的,满屋子都香了,玫瑰的味道。袁文英思素着自己不会给动物洗澡,只好把小武当成小孩子,抑或和芬芬小时候一样。她一只手托着小武的下巴,原则上不让小武呛到水,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搓小武的身子,搓呀搓。小武脖子上的金铃铛清脆的响。袁文英用手去摸,有点爱不释手。小武的身子确实有些脏,袁文英耐心的洗了几遍,除去小武那又肉又红又勇敢坚强的生殖器之外,狗脸狗屁股狗脚,袁文英都用香皂搓了,用清水冲洗干净,然后包上浴巾,再带小武到客厅用电吹风吹干身上的毛毛。袁文英心想,当年给芬芬洗完澡,从来没吹过头发,都没有享受过小武这样级别的待遇。呵呵!有钱人家的狗狗比穷人的孩子高贵呢。

做完一切的一切,袁文英回到那间属于她和女儿的房间,芬芬却不在房间里。袁文英急忙到楼下和隔壁寻找,都没有找到芬芬。此前,她没有看见芬芬从门口出去过。那么,芬芬肯定是在这楼内。

此刻,除了武老板的房间没去找过,她已经找遍了整个楼房,都没有。芬芬到底会在哪里呢?会不会在武老板房里?袁文英来到武老板卧室门口,刚要敲门,又犹豫不决,她担心武老板已经睡觉了,怕惊扰了他,她的手就那么停在空中不动。好一会,她听见里面传来了芬芬的声音。她“碰”的一声敲下去,还一连敲了好几下。

门一打开,袁文英就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她看见芬芬歪歪斜斜的撑在书桌边上。电脑是开着的,屏幕里面“男女智勇向前冲”,一种好玩的游戏,芬芬一眨不眨地瞪着显示屏,手在不停地点击鼠标。袁文英已经来到芬芬的身边,芬芬冷冷的瞟妈妈一眼,继续玩自己好玩的游戏。

武老板站在旁边嗔怒地对袁文英,说你紧张什么,我又不会吃她。

袁文英拉起芬芬往外走,口里掩饰地说:“不……不是,小孩子不能玩电脑……太晚了,您早点休息吧。”

袁文英把芬芬拖回她们母女的房间里,紧紧地关好门,对芬芬,说你以后不许到武老板的房里玩电脑,不许上网,你要好好学习,将来要考大学。你大学毕业才能找到一个好工作,才能赚足够的钱,才能像城里人一样过好日子,。

芬芬撅着嘴,闷闷不乐的懒得搭理妈妈,她愣愣地坐了一会,蒙头睡觉。袁文英跟着脱衣睡了,睡到半夜,芬芬突然尖叫一声,随即拼命的抓着妈妈。袁文英被惊醒过来,脑子里意识到芬芬又做恶梦了,她把芬芬搂在怀里,问怎么了。芬芬说梦见盼盼了,盼盼脸上血肉模糊,盼盼想张开说话,又没有声音,盼盼已经变成鬼了,好可怕。袁文英轻轻地捂着芬芬的肩膀,嘴里说着:“世界上没有鬼。是你白天想多了,晚上才做恶梦。你以后不要想盼盼了,她都死了那么久了,再说我们已经离开了袁榴,盼盼找不到我们的。我们以后就在这城市里生活,不回袁榴了,永远都不回去了,你什么都不要去想了。答应妈妈,要开开心心的,好吗?”。

芬芬在袁文英怀里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闭上眼睛继续睡觉。袁文英再也无法入睡,过去的事一幕一幕的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养殖场的坟墓、雪地上丑丑流的血、陈成龙的死、还有雷水秀歇斯底里的哭叫和母亲丑陋的脸和哥哥绝情的话和盼盼没有鼻子的死相以及周健华的负案潜逃,一切的一切像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她的胸口上,压得她踹不过气了。她就那么痛苦地想来想去,始终没有找到一个清晰的思路。最后,迷迷糊糊地,她睡了一觉,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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