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已是天色将晚。
推开院门,林远惊奇地发现自家的烟囱里竟然冒着烟,不知道是谁在做饭。
他连忙跑进屋内,才发现站在灶台前的竟然是久病在床的母亲陈千兰。
她的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苍白,端盆揉面的手颤颤巍巍的,看上去提不起力气。
看到儿子回来,这个平凡妇女的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
“小远回来了?”
林远将包着药的黄纸包放在桌上,几步走到母亲身边,轻轻扶住她,责怪道:
“娘你怎么起来了,身体不好,要好好休养啊。”
“呵呵,不碍事不碍事。”陈千兰强提着精神,却仍遮不住脸上的病怏怏之色。
“好久没给你们做饭了。这不,家里米不多了,我就给你们烙了几块糖饼,一会儿你吃完给你妹妹馨儿送去。”
说着说着,突然手一软,面盆当啷一声砸在了地上,还没和好的面粉撒了一地。
林远大惊,连忙将陈千兰扶到床边坐下:
“娘你休息着,这些事情我来做吧。”
“呜呜……”陈千兰看着儿子懂事的样子,慢慢地心里很不是滋味,竟低低哭了出来。
林远放好面盆,走到她身边,轻轻拍着母亲的背,安慰道:
“好了,娘,好好的哭什么呢。”
“呜……娘是个废人了……照顾不了你们兄妹……”陈千兰哽咽着,虚弱的身体微微颤抖。
“没关系的,娘,你从小将我们养大,已经很辛苦了,现在该我们报答您了。”
林远撩开母亲散乱的头发,柔声说道:
“生病了就吃药嘛,总有一天会治好的。”
陈千兰抬起头,眼圈乌黑,两颊有些凹陷,看着自己的儿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
“小远哪,娘的病自己清楚,没几天好活了,你一定要懂事,带着你妹妹好好活下去,知道吗?”
“说什么呢,娘你别乱想,咱们都要长命百岁!”林远轻轻地将母亲放在床上,为她掖好了被子,说道,“好好休息,我给你熬药去。”
陈千兰看着儿子忙碌的背影,眼神虚弱无力,空洞非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小院里升起一股热气,林远坐在院子里,面前是一个土质的砂锅药壶,下面燃烧着柴火。
林远正呆呆地看着燃烧的火焰,不时添一根木柴。
“小子,我看你娘眉宇间黑气缭绕,脸失血色,貌似是中了邪蛊,若不再及时对症下药,恐怕命不久矣。”
那个诡异的声音再次响起来,言语间冰冷之意少了不少,林远有先前的经验,这一次并不怎么惊慌。
“你到底是谁?”林远轻轻出声。
话音刚落,一阵阴风在院堂里轻轻刮起,一个黑袍老者的身影忽然出现在林远身前。
这位老者就这么凭空盘膝坐在空中,稳稳当当,鹤发童颜,颇有仙风道骨之姿。
林远惊得手中木柴“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指着老者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你……”
“我乃蛊天君。”
老者慢慢开口,修长的白须在空中没有丝毫飘动。
“蛊天君?”林远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号,满头雾水。
只是这老者的嘴唇极薄,林远记得娘曾经说过,唇薄的人往往都是薄情寡义之徒。
想到这里,他便起了几分戒心,小心问道:
“你是怎么跑到我身体里的?”
蛊天君闻言,冷漠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动容,沉默许久,才说道:
“我三日前被天下六大派围攻,无处可遁。本欲兵解转生,却不想消耗过度,生了些许偏差……如今只能暂借你体苟延残喘。”
林远心下一寒,六大派他是听说过的,能被这些超级门派集体围攻,说明这蛊天君也不会是泛泛之辈。
如今附在自己的身上,要是有朝一日他缓过气来,鸠占鹊巢……
狠狠地打了一个寒噤,林远不敢再想下去。
蛊天君仿佛看透了眼前这个少年的心思,轻捋白须,缓缓说道:
“你放心,我如今不过灵体之身,一身修为全无,就连本命蛊虫都已陷入沉睡。”
“根本不可能再夺舍于你,不然,我早已出手,你如今哪还能好好地坐在那里与我对话。”
林远对他的话只信了三分,常年生活在最底层,早就见惯了人情冷暖,你虞我诈,自然不再轻信于人。
一老一少都沉默了下来,蛊天君等着林远理清眼前的情况,林远则是心下飞快思索着如何自保。
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剩炉火噼噼啪啪地响着。
许久,林远殚精竭虑,也无法找到任何方法能让自己保得性命。
这事情实在是太诡异了,明明死了的人竟然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体内。
就算林远见识不多,也猜得到这事情就算是那些神通广大的武者估计同样是闻所未闻。
思忖良久,林远终于还是放弃了,只要这蛊天君有害己之心,自己现在是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的。
最后,林远微微张口,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你刚刚说我娘中了蛊?”
“的确如此。”蛊天君淡淡地说道,“确切地说是中了鱼络蛊,中此蛊之人,会渐渐气虚血弱,咳喘气短,到最后虚弱而死。”
林远闻言大惊,急忙道:
“我娘素来为人温和,友善邻里,为什么会有人如此丧心病狂,对她下蛊?”
“鱼络蛊并不一定是人为中下的,就算在寻常河流里也不是寻不到,也许你娘只是不经意间接触到了自然生长的鱼络蛊虫而已。”
蛊天君慢慢解释道。
闻言,林远握紧了拳头,眼神里满是希冀的光芒,他小心翼翼地开口,生怕这是一场梦,在最后醒过来:
“那你能治好我娘吗?”
“这有何难?”蛊天君轻挥手,说道,“不过只是凡蛊中品的鱼络蛊而已,只需下几味猛药,逼出蛊虫,自然药到病除。”
林远狂喜万分,母亲得病也有三年了,自己每一天都在焦虑和不安中度过,如今终于有了解决希望。
好半晌,他才慢慢冷静下来,问道:
“那我需要付出什么?”
自己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孩子,唯一能让蛊天君看得上的东西,估计只有自己的性命了。
可是这条命本来就是娘给的,就算还给娘,又有什么关系?
蛊天君静静地盘腿坐在虚空中,看着眼前这个少年的眼睛,其内闪烁着不顾一切的神色与自己当年年纪尚幼时如出一辙。
两人注视良久,蛊天君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
“你可愿拜我为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