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东山魁夷
舞伎们在黑暗里飘浮着,使得极为洗练的悲哀涂上一层梦幻般的馨香的色彩。
——东山魁夷圆山
东山浸在碧青的暮霭里。樱花以东山为背景,缭乱地开放,散发着清芬。这株垂樱,仿佛萦聚着整个京华盛春的美景。
枝条上坠满了数不清的淡红的璎珞,地上没有一片落花。
山顶明净。月儿刚刚探出头来,又圆又大的月亮,静静地浮上绛紫色的天空。
这时,花仰望着月。
月也看着花。
樱树周围,那小型的彩灯、篝火的红焰、杂沓的人景,等等,所有的一切,都从地面上销声匿迹了,只剩下月和花的天地。
这就是所谓的有缘之遇吗?
这就是所谓的生命吗?
舞伎
赏花小路旁的红格子窗上,挂着染有一连串白色圆纹的京都产的红灯笼。我喜欢那灯笼的精巧。那红色之所以同样逗人喜爱,或许是因为色调沉静,并以那暗淡的房屋为背景的缘故吧。夜,每逢掌灯的时候,显得更美了。
四个舞伎在跳舞,背景只有夜的黑暗。然而,这黑暗是豪奢的黑暗。这座高台寺小吃部的庭院中,长着伟岸的松林,铺着白色的沙石,同东山陡峭的斜坡联结着。客厅内的灯光迷蒙地照耀着幽邃的松树和山岭。那松林重叠而幽深,看上去仿佛是无限的黑暗的延续。舞伎的白脸、手足,华丽的衣裳、发饰,优雅的舞姿,将外头的黑暗映衬得又浓又深。
舞伎们在黑暗里飘浮着,使得极为洗练的悲哀涂上一层梦幻般的馨香的色彩。
红叶
沿清泷川,于红叶的朱红与金黄的光耀之中,攀登着长长的石阶到神护寺去。这座寺院位于高山之上,它是一曲朱红与金黄的交响乐。金堂内有雄浑的弘仁佛像。从地藏院后面的上向远方眺望,高山寺的石水院,逆光将红叶映照得明净而透亮。这红叶以山峦的斜坡上暗淡的浓紫色为背景,更增添了华美、艳丽的光辉。坐在石水院的边缘上,隔着山谷望着长满松林的山峰,想象着打那座山上升起清艳的月亮的情景。
落柿舍,二尊院,祇王寺,直指庵。嵯峨野的秋深了,在秋的情韵上增添了光彩和寂静。
我曾经访问过晚秋的苔寺。苔藓上散落着鲜亮的红叶。林泉飘荡着幽深的古拙的色调,静谧而优美。多少年了啊,这秋日的苔寺一直留在近乎废园的岑寂之中。这时尚未被一群群观光客践踏过呢!
山城的光明寺,从枫树下边穿过去的一条小道就通向那里。
在洛东,最为有名的当数东福寺的通天桥,但那里的溪流也不同往昔,变得越发没有意趣了。此时的红叶到底怎么样呢?有一年我去看了看,没有欣赏到美丽的景观。
鹿之谷的法然院。幽暗而潮湿的道路旁杉树高耸。茅草葺顶的小门,出现在微微高起的石阶上头。红叶或散落在本堂庭院的绿苔上,或倒映于池水之中。花儿落在本尊如来须弥坛下的石板上,石板被揩拭得明如镜面,花儿在上面倒映出倩影来。
诗仙堂里,一棵古老的山茶树盛开着鲜花。庭院一隅的竹林旁,柿树的红叶美艳无比。
曼殊院的庭院,白沙铺地,苔藓、石头、松树、红叶,它们的色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白沙和苔藓,是明朗的白色同阴暗的浓绿的对照;红叶和松树,是朱红和青绿冷暖相对,这是色彩效果的高度发挥。这种鲜烈的色彩对照,再加上石头沉滞的暗灰的中间色,更显得娴静而高雅。
赤山禅院的红叶红得更加美妙动人。旁边的大池子富有别样的韵味。红叶的红和大池子的韵味倒也相映成趣。
大原里艳红的柿树下,耸立着陡峭的三角形的茅草屋脊。山墙用竹子编成网眼状,有的上面还写着大大的“水”字。秋风吹响了竹林。三千院红叶散落时最美。往生极乐院的阿弥陀如来座下,跪坐着两尊菩萨。庭院内杉木林立,笼着雾霭,霜降时节,落叶铺满庭院,给这寺院增添了静寂。寂光院也是一样。
大德寺高桐院生长着绿苔的庭院里,植满了枫树,这里还有一个静静的石灯笼。这座庭院可以平静人们的心性。 第18章黑人谈河流
[美国]兰斯顿·休士
为了感触大地的生命,我严肃地开启了所有的感觉。
——黑塞我熟悉河流:
我熟悉那些和地球一样古老的河流,比人类血管里流的血液还要古老的河流。
我的灵魂深沉得如同河流一样。
我曾在幼发拉底河中沐浴,当太阳初升的时候。
我曾在刚果河畔搭茅棚,河水抚慰我进入梦乡。
我曾饱览尼罗河的风光,河边高耸着雄伟的金字塔。
我也曾聆听过密西西比河的欢歌,当亚伯纳罕·林肯挥军顺流而下新奥尔良,我目睹过河水混浊的胸膛在夕阳中闪着金光。
我熟悉河流:
那些古老、幽冥的河流。
我的灵魂深沉得如同河流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