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她还是不醒?为什么她还是不醒?你倒是给朕说说,这究竟是为什么?”三天了,邹寒梦始终处在昏睡中,无论怎么呼唤都不醒。李琰不能容忍毫无生气的她,那会让他有她要离开的错觉。
太医听到他的爆吼,忙跪下来,“启禀皇上,该做的老臣都做了,邹姑娘她确实已无大碍了才对。之所以还是不醒,依老臣看,应该是心病所致。”颤抖着擦去脸上的冷汗,伴君如伴虎,这句话一点都不假。
心病?就是说没办法了!
李琰眼底泛着慌乱,身为一国之君,不例外地也会有无力的时候。心爱的女人毫无声息地躺在那,他却怎么都唤不醒,当皇上又如何,亿万之人之上又怎样,还不是废物一个!
“醒来好不好?只要你肯醒来,要我不要这江山都可以,只要你肯醒来,哪怕是要我立刻废去后宫,我也二话不说。只要你醒来……”为什么爱一个人会有心痛的感觉?爱不是幸福的产物吗?
心揪拧着疼痛,李琰苦笑地坐在床边,深邃的眼始终停驻在她苍白的小脸上,难以移开。对她的爱已深入骨髓,一旦她撒手人寰,他大概也会跟去吧?
“求求你醒一醒!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
刑部大牢,李琰傲然出现在牢门前。
“打开!”在一幽黑的地牢门前,他命令狱卒开门。
李尔风听到牢门打开的声音,并未抬头看。
“你来干什么?看我落魄的样子吗?”冷冷的口吻表明他根本不把对方高高在上的身份看在眼里。
一抹冷笑溢出李琰嘴角,“朕没那么肤浅。来,是因为有个女人正等着你去救,顺便敲醒你被腐蚀掉的大脑,让你看清真相!”如果能唤醒寒梦的注定是他,他愿意让步。
“什么意思?”李尔风抬头,丹凤眸里闪烁着不解。
“孩子没了,她受到打击,至今昏睡不醒,太医束手无策。她只是静静地躺在这,好像关闭了心一样,毫无声息可言。”说这话的时候,深邃的眼里浮现痛楚的痕迹。
闻言,李尔风不驯地挑起眉,“就算死了又与我何干,一个背叛了我的女人,还妄想我会去救她?别愚蠢了!”
“背叛?”果然,他的脑子被错觉冰封住了,才会至今看不清真相。“如果她肯背叛你,后位早已易主。朕甚至承诺要废去后宫,只为她。可她却不要!”
傻女人啊,痴心守候换来的竟是一场空,怎不叫人心疼扼腕?
‘如果她肯背叛你,后位早已易主。’什么意思?意思是说她没背叛过自己?会吗?会是这样吗?可嫣儿明明说……
“李尔风,就算你脑子生了锈,心是无恙的吧?难道你看不到她对你的真心吗?为什么不听她解释就断定她背叛了你?你想想你出征才多久,孩子怎会是别人的?你再想想身边的人真地就那么可信吗?”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他问了李湘儿。从李湘儿那,他知道了这一切不过是李尔风自己的愚蠢造成的。至于他为什么一意孤行,不难猜出是身边人所为。毕竟,那个于嫣儿已经有前科在身。
李尔风呆愣住了,千千万万的可能,他从未想过嫣儿会对他说谎。
知道他的心已有所松动,李琰索性将前不久的事故也告诉了他。
“不,不,嫣儿不会这么做的!”那么美好的嫣儿,怎会想置邹寒梦于死地?不,他不相信!
李琰轻叹一声,他当然知道李尔风有多不愿意相信这一切,可这偏就是事实。一个因妒忌变成恶魔的女人,就是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床上,女人安静地躺着,不踢被,不打鼾,只安静地躺在那,唇角甚至还绽着笑花,好像做了美梦一样。
可,梦该醒了!
“梦,我来了!”他来了,带着满腔悔意和爱她的心前来赎罪。“你怎么这么贪睡?这么多人为你担心惶恐,你还睡的这么安稳,真是服了你。”温柔地执起她冰凉的下手,放在脸上,想用自己的体温来熨烫她冰封的温度。
“醒来好不好?只要你肯醒过来,想要我怎样赎罪都行。你看你是要打我还是骂我,或者给我几刀都可以。”以她的性格,可能真会这么做也说不定,李尔风自嘲地想。
“小、小姐,王爷回来了,王爷回来了!”清荷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神情激动地对里面的人喊道。
于嫣儿正抚额深思,忽听说王爷回来了,忙喜出望外地从床上起身。
同一时间,已经大步跨入内室的李尔风,一双含怒黑眸直直锁着面前的于嫣儿,冷问,“为什么那么做?”
“夫君,你回来了?”快乐得如只彩蝶飞奔到他面前,于嫣儿下意识就要去触碰他有些憔悴的脸却被躲过。
李尔风的脸上浮现不耐,又问,“为什么那么做?”
于嫣儿听得一头雾水,“夫君,你怎么了?”
“于嫣儿,枉我这么信任你,万没料想到你竟是只有毒的蝎子,还是剧毒无比。算我看错你了!”没有温度的声音似是对她的宣判,貌似,夫妻情分已经走到头了。
于嫣儿双目圆瞠,虽不确定,但也有了事情暴露的觉悟。
“夫君,嫣儿不知你此话是什么意思?但请你相信嫣儿,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绝对不会!”
“哼,要我相信你?好啊,只要你能让邹寒梦醒过来,只要你能让她不再昏睡,只要你能让我们的孩子重新回到这个世界,我就相信你!”李尔风悔不当初!原来这才是爱,原来,他唯一爱过的女人并非于嫣儿,而是此时躺在床上的她。
如果他能早些看清这个事实,孩子就不会流掉,她也不会遭受如此不堪的打击。而他甚至还愚蠢到要亲手扼杀掉亲生孩儿。
事实上,孩子的死虽不假他手,却也是他造成的。他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夫君!”既然他什么都知道了,她也没必要再抵赖。“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吗?因为你们太自私了。你们互许情爱,你们甜蜜似糖,你们甚至有了肌肤之亲,还有了爱情的结晶。那么,我算什么?在你们的世界里,我又扮演着什么角色?”忍了好些日子的泪终于还是流了下来。
“我是你的妻子,你承诺过要爱我一辈子的。可事实又是怎样?你的一辈子还没维持几个月,就已经对她如痴如醉,叫我情何以堪?我那么乞求你给我孩子,那么乞求你让我做你完全的妻子,甚至连廉耻都不要地勾引你上床。结果呢?我得到的除了不堪还是不堪。”邹寒梦轻而易举得到了她做梦都得不来的一切,她如何不恨,如何不妒?
李尔风笑了,震人耳膜的大笑听起来却是凄怆与绝望的混合体。
是他的错,是他的自以为是同时害了两个好女人,甚至将嫣儿这样美好的女子变成今天这样一个妒妇。这一切都是他一人造成的。当初若不是他要报复那个他该称之为父亲的男人,就不会遇到成为他小妾的她。没遇到她,也就不会有今天一切的遗憾。
“哈哈哈……哈哈哈哈……”
邹寒梦醒了!
怎么醒的?没人知道!
最先发现的杏儿当看到她睁开眼睛时,震惊地大喊一声便飞奔出去报信。
先是李琰,再是李尔风,后面还跟着几个太医,大家一股脑地跑了进来,纷纷看向床上坐着的人儿。
“你醒了!”李琰很小心地说,怕吓到佳人。
“你醒了!”李尔风也是同样的话,只是双眼染上了不该有的**,叫他有些尴尬。
环目扫视了眼四周,醒来的邹寒梦冷着俏脸不发一言。
杏儿走上前,坐在床边,请问,“小姐,你有没有哪不舒服?”最近,她每日都犹如惊弓之鸟,就怕小姐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不过现在看来,她应该没什么问题才对。
“杏儿!”她轻唤,声音却比以前清冷了许多,“这是哪里?他们又是谁?”
这是哪里?他们又是谁?
叫所有人震惊的问题出自她的口,惊到每个人的心。
李尔风一个箭步走过来,对她温柔地道,“我知道你还在生气,但请别用这种方式折磨我。打我也好,骂我也罢,只要你能消气,让我做什么都行,就是不要装做不认识我。”她的眼神盛满陌生,那是他最不想看到的颜色。
在他之后,李琰也走上前来。裂开一抹淡笑,对她说,“你已经折磨我们够久了,这失忆的游戏就别玩了吧。”
邹寒梦轻蹙秀眉,一脸狐疑地看着这两个陌生的男人,忍不住吐槽,“谁在玩游戏?不认识就是不认识,你们到底是谁?还有,我为什么在这里?”转头对她唯一熟悉的杏儿轻问,“杏儿,我们怎么没在家?这到底是哪里?”
杏儿尴尬地不知该做何回答,一时间,室内的每一个人都没了话,只专注地看她。
结果,几个太医研讨出来的结果就是:邹寒梦失忆了!
可,失忆却仍记得杏儿这件事,着实令他们讶异很久,却仍苦无头绪。唉……人老了,不中用了
“我要回家!”实在是住不惯陌生的地方,邹寒梦冷冷地对李琰说。
李琰愣了愣,“你要回王府?”
“王府?”露出感到陌生的神色,她摇头,“我要回我家!”有爹有娘有寒晓的家。
李琰在心里不住地叹气,醒来后的邹寒梦是他全然陌生的人儿,只除了长相,其他的简直与以前是天壤之别。整日挂着清冷的神色,就没见她笑过。
最让他受不了的是,她不认得他。甚至每次见到他还会主动下跪问安,这对于常将‘民主’挂在嘴边的寒梦是不可能的事。
太诡异了!
正巧这时,李尔风急匆匆走了进来,最近,他是天天来皇宫报道,却也同他一样屡屡遭到佳人的无视。
这会儿,故伎重演,邹寒梦看到他又只是冷冷的一瞥,再没了下文。
“你好吗?”尴尬的开场白是他每天都要说上一回的话。
“再好不过!”冷冷地回了一句,她没了下话。
脸上出现一抹尴尬,李尔风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进退。
李琰从座位上站起,“你们聊,御书房还有点事,我先走了!”从现在起,是真正的公平竞争了。只是,他们之间是否能有人采颉到冷酷佳人的心就是未知数了。
经过李尔风身边时,他趋近他耳朵低语一句,随即离开。
李尔风皱起了眉,听到她要回家的消息有些不悦。“你要回家?”
点点头,她甚至连看上他一眼都不屑。
李尔风莫可奈何地凝视她,现在的邹寒梦无形之中给他一种疏离,即便心中一万个声音催促他接近她,脚步却移不到分毫。
她是装的吗?如果是,那他不得不称赞她演技真是不错,骗到了所有人。可他是了解邹寒梦的人,知道纯真的她学不来演技这一套。而且她眼中的陌生不像是装出来的。
可若不是装的,为何她还记得杏儿和家人,却独独不记得嫁进王府以后的人和事?
手中拿着本书,邹寒梦优雅地看着,却因某个男人太过灼热的视线而失了雅兴。放下书,她冷睨他,“有什么事?”从醒来起,这个男人就不时地出现在她眼前,说过不认识他,他却表示怀疑。真是怪人一个!
“你的灵魂在哪里?”明明她就在眼前,他却觉得真实的邹寒梦已经在很远的地方,而这个不过是个替代品。
蹙眉,她不解,“什么意思?”她就是她,什么灵魂在哪里?
不明白?那他就换种问法,“她在哪里?”
邹寒梦向他投去冷冷地一瞥,又开始看起书来,不屑的表情简直是把他当疯子看。
李尔风叹着气,他是真地没办法了。
邹寒梦回家了!只有她与杏儿两人。
当邹世荣夫妻俩看到久未归门的宝贝女人,高兴得就差没手舞足蹈了,当然还有邹寒晓。
“爹,娘,女儿回来了!”福身问安,异常的举动顿时叫所有人跌破眼镜。
这,是怎么回事?
“哦、哦,回来好,回来好!”邹夫人开心地回应。
一旁的邹寒晓趁邹寒梦不注意,猛地扑了上去,抱起她,兴奋地大喊,“哈哈哈,老姐,你可回来了,我都想死你了。”
双脚腾空,吓得花容失色的邹寒梦想也不想地冷斥出声,“邹寒晓,放开我!”
还没察觉到她的异样,邹寒晓依言放她下来,却在下一刻立刻触到她森冷的眼神。
“你这什么样子?以前学的礼数呢?叫别人看到成何体统?”
“呃?”一脸诧异,邹寒晓伸手摸了摸寒梦的前额,不禁喃喃道,“没发烧啊!老姐,你发什么疯?”
“放肆!”邹寒梦娇喝一声,吓得他一颤。“没大没小,谁教你这么说话的?一会儿给我去祠堂面壁思过一个时辰!”
邹寒晓两眼瞠圆,忽然有欲哭无泪的感觉。他会这么说话,也是老姐教的啊,怎么她反倒还训起自己了。
这时,杏儿突然窜到邹夫人耳边低语,就见邹夫人的脸瞬间变了脸色,喜色不见,倒是忧心居多。
怎么会这样?
结果不过一刻钟的时间,邹府上下本来和气融融的气氛都被邹寒梦的转变毁蚀殆尽。
爱笑爱闹的她不见了,反倒是以前那个冷冰冰的闺秀回来了。
看到这情形,邹氏夫妇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邹寒晓更是夸张地不敢接近邹寒梦一步。他可还记得以前的姐有多可怕,整**他学习,还动不动拿出要他面壁思过那一套作为惩罚,他怕死了。
“小姐,厨娘刚做出来的桂花糕,尝尝看!”杏儿递给邹寒梦一盘桂花糕,瞬间,桂花香扑鼻而来,让人很是舒爽。
邹寒梦淡淡地看了眼,随即拧起眉道,“我不饿!”语毕,又将视线重新放回到书中。
杏儿呆呆地端着桂花糕,怎么小姐前后的变化这么大?
身前的人影持续挡着光,给她看书带来不便,邹寒梦不悦地抬头,“还愣着干什么?”
杏儿一听,忙不迭地退开。呜呜呜……好想念以前的小姐!
邹寒梦在午憩的时候,忽听外面传来一阵阵喧哗,不得已只好起身出去看看。
李琰身着布衣,似笑非笑地站在不远处注视着她,他的笑让她感觉很不舒服。
轻蹙着眉,她缓步上前,跪在地上,恭敬地道,“民女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琰唇边的笑容突变苦涩,上前搀扶起她。“有必要一定要用这种方式叫我难堪吗?”为什么你的眼神如此陌生?为什么你的神色如此冷漠?究竟曾经的那个你在哪里?
被他不避讳的盯视搅得一头雾水,邹寒梦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两步,与他拉开安全距离。
“皇上若没事,请恕民女先行告退!”她讨厌被别人那样盯视。
好不容易出趟宫,还没说上一句话,佳人就要退去,他怎能甘心?暂且收起遗憾的心,既然事情已经如此,他不妨用全新的姿态来面对她。
“陪我出去走走如何?”尽可能多地争取与佳人相处的时间,他想尝试唤回她以前的记忆。
邹寒梦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抬起头看他,“好吧!”
依然是冷漠的口吻,但这两个字却比什么都珍贵,至少她没有拒自己与千里之外。李琰露出安心的笑,比了个请的手势,让她先走,绅士风度瞬间博得佳人好感。
不喜形于色的她难得为他展露今天第一抹笑颜,看在李琰眼里是莫大的鼓励。
踩着散漫的步伐走在寂静的小路上,凉秋的空气给人清新舒爽的感觉。邹寒梦不觉深深吸进一口新鲜,再吐出。
“为什么不说话?”过了很久都没见他说话,叫她不禁感到疑惑,不是他提议出来的吗?
李琰有些伤感地叹气,哂然苦笑,“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于前后判若两人的她,他是有惧意的。不似以前那个性格开朗的她,如今的她每每总是无形之中在他们之间横亘一座距离的桥梁,叫他想接近却又胆怯。
顿了顿,邹寒梦忽而道,“你可以说说以前的我!”她想知道究竟让他们如此难忘的她是个什么样子。
李琰愕然,随即点头答应。如此甚好,至少他们有了共同语言,也就有了突破口。
“你善良,爽快,迷糊,真实,常常能因为一句话或是一个动作逗得我开心的大笑;你很贪吃,只要是美食,几乎都没有免疫力;你也很嗜睡,且睡癖极糟,常叫人啼笑皆非;你脾气很坏,会因为我的霸道而发脾气,却不会记仇;你天真美好,不经意流露的憨态就会让我忍不住流连忘返!”不假思索地说出这么多属于邹寒梦的特色,听得一旁的佳人眉越拧越深。
她听得入神,却也更确定他们认识的那个邹寒梦绝不是自己。究竟这其中有何诡秘,恐怕无人能揭晓。
“能不能再说一些?”她想知道全部,关于那个自己所经历的一切事情。
李琰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有些话也许不该说,可他却想尝试一下。不知刺激的疗法能不能治好她的失忆症。
“你曾经有个孩子,因为一个男人的愚蠢,你失去了这个孩子。痛不欲生之下昏厥了过去,醒来就变成现在这样。”孩子是她最大的痛,他知道这样做或许很残忍,但如果能把她的灵魂唤回来,他在所不惜。
“孩子……”无意识地低喃,瞬间,一道光在脑子里爆开,她痛呼了声,“啊!”随即不支倒地。
“寒梦!”李琰惊喊,眼急手快地将她抱起,大步向邹府跑去。
邹寒梦再次陷入昏迷,如此反复的症状不禁让众人很是惊煌。
李琰一步不离地守候在侧,自责的情绪几乎快要将他淹没。早知孩子的事会给她造成这么大的伤害,就算打死他也不会说的。
“寒梦,醒一醒!”在心里不停低喃这句话,他乞求,乞求所有的神灵给这个脆弱的女人一个重生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