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头来,把目光再次投向栅栏外的田野,心好似哆嗦了一下,大黄对脚下的土地用力刨了一下,身子往下微微一缩,头又抬高了一些,最后目光慢慢黯淡下来,很是无奈地喷出一声响鼻,侧着身子躺在了地上。
和它同在这一栅栏中的伙伴们共有二十多个,整天就是在白白吃着人们给拌好的饲料,什么事情也不用做。刚开始大黄它们很高兴,看到自己的身架迅速长大也是沾沾自喜。但逐渐明白了,吃的食物中都是添加了各种有助于生长的药物的。最近大黄又听到两个饲养员说临卖它们了,作为菜牛得加大激素的投放量,让它们更加富态起来,才能卖个高价钱。大黄想,怪不得最近吃的食物怪味更大起来了呢。
看来自己没有几天的活头了,躺在地上的大黄不由地更加伤感起来。从出生到现在不到一年的时间,这一辈子就要这么过去,实在活得有些窝囊。作为一头优质黄牛,它没有优哉游哉在山坡上吃到过一口大自然中的天然青草,没有儿童坐在自己的背上吹过横笛,没有被人套在犁耙上在田野里耕耙过一次地,没有拉过一次车。一点做牛的乐趣还没有体会到,就要被人宰杀了,就要成为人们的食物了。
从什么时候我们成为菜牛了?我们怎么就成了菜牛了呢?大黄的眼睛湿润起来,泪珠慢慢滚落起来,随着地上一点点的湿润,土地的腥香味直往它的鼻孔里钻。
不行,自己绝对不能就这么样等死,得想办法突破栅栏的阻隔回到大自然中去,回到祖祖辈辈那种作为牛的生存状态中去。它再次扫了高高的栅栏一眼,想跳出去是不可能的。把眼光转向栅栏大门,一把大锁锁得结结实实,只有饲养员进来时才会打开,只能到时候相机行事了。大黄慢慢安静下来,起身到食槽跟前咀嚼了一阵添加了大量激素的草料。
还别说,只要加以注意,机会还是有的。这天饲养员进来后,栅栏门就没有被及时锁好,门敞开着三分之一的缝隙。大黄悄悄看一眼饲养员,只见他正背对着自己在食槽前忙着添加草料。大黄知道机不可失,马上用轻快地脚步向门口走去,用头慢慢把栅栏门拱开,身子一缩走出关了自己这么长时间的栅栏,撒开四蹄奔跑起来。
奔跑的过程中,它听到身后有动静。扭头一看,栅栏门外已经出来了五六头自己的同伴,饲养员在手忙脚乱地往回圈它们。看来临时还没有发现它,也顾不上它。大黄松了一口气,脚步慢了一慢,用嘴很快地薅了一口路边的青草,仔细咀嚼起来。浓郁的清香快速弥漫开来,从口腔散射向全身。平生头一次吃到这种美味,它就顾不了很多了,在前行的过程中一次次把嘴伸向青莹莹的草丛。路上偶尔遇到一两个人,看到他们用惊奇的眼光看向自己,大黄就抬腿更快地跑起来。
毕竟正是夏收夏种季节,天气很燥热。经过这一阵跑动大黄的身上湿漉漉的了,但跑动过程中产生的凉风让它感到甚是舒服。大黄经过一块正在耕作的田地,它看不到自己的同类劳作的身影,只见一个移动的金属物件身后板结的土地被翻动起来,泥土的清香扑鼻而来。大黄耸耸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感到还不解决问题,就把鼻子伸向了新鲜的泥土中使劲嗅着,然后抬起头来,痴痴地看着那向前快速移动的金属物件,那上面的小窗口反射着阳光,直晃大黄的眼。
驾驭这个金属物件的人转回头来走到大黄身边的时候“咦”了一声,停下来:“这是谁家,不小心……”看大黄眼睛痴痴地看着自己的拖拉机,咧嘴笑了,拍拍机身,“有了它,你们可享福了啊。”
大黄警觉地看着他,慢慢向回抽身,然后快速向远处跑去。
它来到村前的小河边上,河水哗哗向前流淌着,清凌凌的。沙滩上沙粒洁净,在太阳的照晒下,有些温热。大黄让自己的蹄脚向沙中钻去,那种凉浸浸的感觉上升起来,感到浑身舒爽。它的腿一软,就想躺下去。可它突然感到有个身影在不远处闪了一下,于是机灵一下就站直了。果然,饲养员那熟悉的身影正向这里奔来。大黄此时头脑特别清醒,它快步走到水边,低下头喝起水来,让甜甜的河水进入胃中。
大黄看到饲养员越来越近了,就又抬腿奔跑起来。这时饲养员也加快了脚步,并且大声吆喝起来。随着他的喊声,大黄听到四下里均有呼应声响起来。它一看,多个人影正向自己合拢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