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麻撇撇嘴,转身走开了。和他打招呼的人一愣,讪讪地站了一会儿:“嗨嗨,这……”
王二麻本来就不怎么爱说话,现在他感到更不想说话了。生活整天紧紧张张的,王二麻为每天说很多无用的话而苦恼。见了面不是问“吃了?”就是说“你说说,天怎么又变冷了?”有意思吗?真是没话找话!
这天在路上,碰到一个在官场上混得很得意的同学,他想赶紧躲开,以便不费口舌,谁承想,这同学非要亲切一回,快步走过来笑眯眯地做亲切状:“王二麻。”王二麻只好被动地答应着:“哦,哦。”“你这是到哪去啊?”王二麻心里一阵翻腾,眼睛向一边睃么起来。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当官的同学继续自己找台阶:“你们文人厉害啊,最近又有什么大作?”王二麻看他一副高人一等的样子,心里突然一阵翻腾,“呕呕”地干哕起来。看他逐渐平息下来,同学又开始絮聒起来:“那天看了谁谁写的诗,我怎么看不出什么好来?”王二麻直起腰,抹了一把双眼,把干呕时流出的眼泪擦掉,冷冷地说道:“你们官人就知道不学无术,吃喝嫖赌,懂得什么诗啊,看不懂很正常的。”同学一下噎住了,白眼珠翻上去半天没有下来。后来自己有事需要找这个同学,结果人家再也不理自己了。
没用的话不想说,说有用的话又得罪人,所以王二麻就不想说话了。
怎么才能避免说话呢?
有天在他饭后散步时,看到一只狗慢慢地踮着四蹄往前小跑着,他抬眼一看,原来是对面也来了一只狗,同样悠闲地踮着四蹄迎过来,两只狗就这么相向走着,最终面对面站住了。王二麻的眼光始终盯着它们,两只狗张着嘴喘粗气,伸着的舌头一动不动,它们看都不看对方一眼,王二麻正在疑惑着,只见一只狗慢慢把尾巴竖了起来,慢慢摇了几摇,眼睛直直地看着另一只狗。对面那只狗也抬起头来,尾巴也撅起来,轻轻晃动起来。就这样,两只狗用尾巴交流了一会儿,就平静地分手了。看着这两只狗分散走开,王二麻心里一动,尾骨处一阵发麻,似有一股热流在膨胀着,他用手摸了摸,就没有什么感觉了。他正在痴痴地站着,迎面走过来一个熟人。
熟人到了跟前,王二麻才有了反应,想躲开是不可能的了,只好继续愣怔着,他没有话可说所以就不想张口,可熟人先开口了:“逛逛?”
不逛逛我上这里来干什么?你说你问的有什么意思?王二麻尴尬地站着,神情木木的,脸上的肌肉好似石头刻出来的,一动不动。熟人有些奇怪,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慢慢地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眼中流露出的不高兴浓起来。王二麻感到有一种冷飕飕的感觉,就想赶紧应付一下,进行补救。可是他的嘴张开了,但并发不出声音。他把意思说完了,但熟人只看到他张合了几次嘴并没说话,并没听到声音。就开始惊恐起来,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开了一段距离。王二麻自己也感到奇怪,自己怎么突然不会说话了?熟人又后退了几步,转过身去快速离开了。
王二麻愣愣地站在路边,心里嘟囔着,我们人啊,连狗都不如。狗不说无用的话,有用的话也不用说只摇尾巴就行了。不说话也就得罪不了人啦,狗用尾巴打招呼省却了多少事儿啊,人得向狗学习。想到这里他的尾骨处又是一阵发热,几节骨头出现了一种酸麻感,他再次伸过手去,摸摸自己的尾骨末端,想我要是也长出尾巴来,就可以用尾巴和别人打招呼了,那样就省事儿了。对对对,还是赶快长出一条尾巴来吧。他竟有一种神圣感,好似做了一次祈祷似的。这么一阵折腾,王二麻感到自己的尾骨真的在加长,他本来想继续散散步的,可尾骨末端的皮肤有了一种撑胀,走路时有一种磨擦感,和裤子一接触都感到疼了,于是转身回了家。
第二天早上醒来,王二麻看到自己的枕头下边有一团毛烘烘的东西差不多都顶到自己的鼻子了。他一惊,顺手一拽。啊,一阵疼痛感迅速分散到了全身,竟然连接着自己的尾骨。他慢慢用手往下捋去,竟然就是一条长长的尾巴,自己真的长出来了一条毛茸茸的尾巴了。太好了,我再也不用为应付和别人说话而犯愁了,以后我就用尾巴和别人打招呼了。
起床时,王二麻把自己的裤子精心改造了一下,在后腚位置弄出一个小孔,好让尾巴顺利地伸出来,又不至于让人看见自己的屁股,他穿上走到镜子跟前,转过头看了一下感到很满意,因为再也不用与别人多费口舌了,就心情轻松地走出了家门。
刚下楼,一个平时知道他不爱说话的因而从不主动打招呼的邻居,用手指着他的尾巴,开口问他:“王二麻,你这是演的哪一出啊?”
王二麻并不接话,走上前去,把尾巴使劲摇晃了几下,就迈步向前走。
可邻居并不买账,走上前来,拉住他的胳膊,继续追问着他:“你说话啊,不说话我怎么知道是咋回事儿啊!”
他又摇摇尾巴,看邻居还要继续纠缠,甩开胳膊赶紧跑了。
一路上,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走上前来和他说话,问这问那,他摇尾巴,人们更是不算完,问不清楚绝不放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