纶席,阳都特产,即用编织诸葛孔明佩戴纶巾的材料编织成的席子。这种席子既柔软又坚韧,且冬暖夏凉,是阳都八宝之一。
每年秋后,山岭上成熟的纶草变成焦黄色的时候,百姓们就到自己的山地上收割纶草,卖给高记织席坊,换取几个铜钱补贴生计。高记织席坊用它编席,卖往四方,赚大钱。
高记织席坊的老板高良一是不干活的,他专门雇了一个编席的大师傅为他编席。这个大师傅叫高良运,是他同村的本家。高良运编席的技术是祖传,篾子破得宽窄厚薄一致,颜色搭配精巧,既耐用又美观,销到大半个中国。他和他的后人编的纶席,有一部分被当时的传教士捎回去了,至今在美、英、法等国的一些博物馆被珍藏。
东家待高良运不薄,高良一下午好喝一小气儿酒,酒是阳都名产诸葛老窖,没有其他人的时候,就喊大师傅来一起喝。高良运就有了知遇之感,更加卖力地为东家干活,从没产生过外心。
这年秋天,来了一个神秘的客户,看了看样品后就离去了。
晚上,这个头大体胖、红光满面的客户悄悄地钻进了高良运住的破草房,先是称赞他的手艺,接着说:“高师傅,我在咱阳都买了一个地方,想开个编席厂,给你的工钱会比高良一给的高十倍,到我那里去干吧?”
高良运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抬头看看低矮的破草房和空荡荡的院子,低头不语。
这人站起身来:“这样吧,你再考虑考虑,明天我再来听你的信儿。”
高良运抬起头来,使劲摇了摇,坚定地说:“别啦,俺不去。”
客户一下子撒了急:“给你二十倍的工钱,怎么样?”
高良运知道,在阳都,精通纶席编织的只有自己,他若不去,此人的前功就尽弃了,
但他还是摇了摇头:“俺不能去。”
光绪27年,阳都大旱,粮食颗粒无收,纶草也只长到寸多高就干了,高良运的生活一下子陷入了困顿。此时,高良一经常地接济他,并把他家的一个丫环送给高良运做了老婆。
从此以后,高良运对东家更加贴皮贴骨、忠心耿耿了。
到民国16年高良运去世前,他一家人仍然住在两间破草房里,过着捉襟见肘的日子。
而此时的高良一家已由经营纶席发了大财,在上海办起了纺纱厂,越过越红火。
高良运去世后,高良一仍在阳都主持编席作坊,高良运的儿子高小运成了纶席的正宗传人,很自然的继续在他家卖力。
某日,又来了一个年轻的客户,在作坊里打了个逛儿,粗略地看了看样品,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
天黑以后,他又敲开了高小运破草房的门,开门见山地说:“我要办个大编席厂,想请你去干,绝不会让你干一辈子住着两间破草房。”
娘在一旁说:“儿啊,东家对咱有恩,咱不能做不对人的事儿啊。”
高小运尽管没答应这个人的聘请,却多了一个心眼儿。不久,他就与东家分了手,开始自己编席。看到儿子如此,娘又哭又骂。后见儿子铁了心,也就任他了。但心里一直为儿子借的那笔钱担心。
高良一年事已高,来劝了几次,见他主意已定,只好放弃了自己的作坊。一气之下,搬到上海儿子的纺纱厂去住了。
儿子们一直劝老爷子去上海生活一直劝不动,没想到老爷子自己来了,也就没回阳都去难为高小运。
事实证明,娘的担心是多余的,仅仅几年工夫,高小运就盖起了5间大瓦房,修起了高门大院,日子一天比一天红火。
接着,他又建起了10间编席作坊,雇了20多个短工,还有4个长工,大干了起来。但不论什么时候,他绝对不把编纶席的关键技术传给别人。
他编的纶席,在高良运的基础上,运用纶草的自然颜色,更加巧妙地搭配,有的编上了八卦图,有的编上了龙凤呈祥,有的编上了牡丹,有的编上了芍药,有的编上了麻姑献寿,有的编上了天女散花,有的编上了“身体健康”,有的编上了“爱情坚贞”。他编的纶席价格大涨,却更畅销了,简直可以说是供不应求。当然,他也成了远近闻名的大富户,财产成几倍地增加。
解放后,高小运被镇压了。使用纶席被说成是地主资产阶级老爷们的生活方式。老百姓就到山上连根刨掉纶草当柴烧以表示革命。又加上高小运没有男嗣后人,编纶席的手艺没有传下来。
现在,在阳都,纶草早已绝迹,纶席也成了传说中的物件。前几年,在美国加利福尼亚举行的一次拍卖会上,高小运编的一领带有八卦图案的纶席卖到了15万美元。
之后,很多外商想来阳都投资办纶席编织厂,皆乘兴而来,败兴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