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小姐,你想做些什么呢?”青暖收起了好奇心,重又展露出迷人的微笑,笑盈盈地看着苏琳卡。按照风语楼的规定,除非客人提出的要求十分无理,否则她们是不能下逐客令的。不过,到风语楼来且能被这些青楼女子挑中,又岂会是什么下三滥的客人。所以,风语楼还从未有过驱逐客人的情形。
眼下,当然也不会,所以,苏琳卡得到了和青暖共处一室,半个时辰的时间。这半个时辰,接下来,全由苏琳卡掌控。
“青暖妹妹,你先坐下。”苏琳卡唤她做妹妹,并且,脑子里已经想好了八卦、盗取风语楼如此红火的秘诀的办法来。随后苏琳卡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放到眼角,假意哭了起来,十分委屈的模样,看得一旁的青暖十分诧异。这个奇怪的女子哭做什么?
苏琳卡悄悄地透过间隙看那青暖的表现,便知自己的计谋已经成功了一半,先博得这个绝色美人的同情,然后交上朋友,最后,从她口中获得自己想要知道的一切。
“姐姐,你不要哭了嘛——”果然,青暖的同情心泛滥起来,她走了过来,接过苏琳卡手中的帕子,拭干了苏琳卡眼角的泪。“姐姐,你叫什么名字?谁欺负你了?”那青暖原本就是善心之人。做青楼女子亦是她的无奈之举。风语楼里的女儿都是自小就受了严格训练的。暄国多有人家自幼调教女孩儿弹琴吹箫、吟诗写字、画画围棋、抹骨牌,百般淫巧技艺。稍稍长成,便有专人教授她梳头匀脸、点腮画眉,一颦一笑,一行一坐,都按照美人图严格要求。到了十四五岁,又教她房中秘术,枕上风情,只待日后王孙公子一夜买笑,千金缠头。
青暖自小就被卖入风语楼,自然也就逃不出青楼女子的命运。
“我叫苏婉儿。”苏琳卡已经习惯了苏婉儿这个名字,也许有一天,她会忘了自己原来叫苏琳卡。“三天后就要出嫁了。”她说,还在惺惺作态,假意抽泣着。那青暖不是看不出来,是苏琳卡戏演得太成功了。
“那不是很好嘛?”青暖的嘴角牵起了一丝微笑,嫁人,嫁个良人,不是哪个女子都有这个幸运的。更何况自己身陷青楼,这种梦从来是想都不敢想的。她不明白这个叫做苏婉儿的女子为何要哭。
“可是,我并不想嫁人啊——”苏琳卡将话题拉到正路上。
“一个女子,不嫁人,那你想要做什么——”青暖不解,坐在苏琳卡身旁,手里已然沏了杯茶,递了过来。
苏琳卡将茶放在鼻下,闻了闻,果然好茶,清新,又有几分美人的味道。“我想像你一样——”她真诚地望着青暖,发自心底地说。
“像我这样?”青暖呢喃着小声地反问了一句。“像我这样有什么好的?我倒是羡慕你。”她幽幽地吐露,心底似乎有无尽的愁思。
苏琳卡止住了抽泣,俨然无事发生一样,拉了青暖的手,说:“比起一般女子,你的生活不是更精彩么?万千宠爱于一身——”她转而又语,“像风语楼这样成功的青楼,实在是——”苏琳卡故意拖长了音调,没有继续下去,欲盖弥彰的烟雾她还是会放的。
青暖叹了口气,没有接下去,心里却起了波澜,这个苏婉儿很是直率可爱,只是她并不真的懂我,一个青楼女子即使拥有万千宠爱,又能怎样!青暖起身,莲花细步走到了窗前,街道上的行人川流不息,来来往往,那种自由,那种可以随便到街上去漫步的自由,是她这辈子都望尘莫及的。风语楼的女子除非老死,否则决不能踏出风语楼一步,这也就是为何外面那么多客人风起云涌地涌入风语楼,只为博红颜一面——
“婉儿,你知道么?”青暖转过身来,眼里竟然含了泪,“我最大的梦想就是想要出去走走——”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苏婉儿面前吐露心声,许是太寂寞了,找个人聊聊,或许能缓解许多。
“那就出去就好了。”苏琳卡心里隐隐有些作痛,她最见不了别人的眼泪,她的眼眶再次微微地湿润起来。
“进入风语楼的女子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魂,没有机会出去的。”青暖声音飘渺,暗含了几分悲恸,令人动容。风语楼的女子是不能被赎身的。当她们容颜不再,青春消逝的时候,会被残忍地运送到海上的荒岛上,任由生死。从来没有人想过逃跑,她们从进入风语楼那头起,就认定了自己的命运。
青暖娓娓道来,苏琳卡为之动容,忽的同情起来这个叫做青暖的女子,如果是自己开青楼,一定不会这么做的,我一定要那些女子都能得到幸福!她在心里暗暗发誓着。
“青暖,你穿我的衣服出去——”苏琳卡动情地说,湿着眼眶。
青暖大受感动,这个女子竟然会帮自己,只是,对不起,青暖没有那个勇气,她摇了摇头。“婉儿,我不能连累你的。要是被他们发现的话——”她欲言又止。
“我们是姐妹嘛!没关系的,不用怕,还有一刻钟,不是吗?你穿我的衣服偷偷溜出去,再回来换我就好了。不会被他们发现的。”苏琳卡边说边将外衣脱了下来。
“这……真的可以吗?”青暖动了心,颤颤地接过她递过来的衣服。
“当然。”苏琳卡斩钉截铁地说,给青暖打了一针强心剂,青暖勇气倍增。
“那好。好姐姐,你等我——”青暖的脸上露出了欢颜,她换上了苏琳卡的衣服,她脸上的笑容仿佛如一个天真的孩子一般,那般真实,是那样地、那样地令人为之心动。她化作男子的装束,走了出去,房间里只留下苏琳卡一人。
苏琳卡留在房间里,怀着好奇的眼光上下打量起这个房间来,刚刚只顾着和青暖说话,还没来得及好好好好这个京城第一有名的青楼房间里的摆设呢!果然与众不同,屏风后面是一个偌大的黑色檀木做的床,上面铺着极尽奢华豪贵的被品,拿在手里,犹如姑娘滑嫩的皮肤一般。
窗外突然一阵声响,好像有人闯了进来,苏琳卡连忙钻进被窝里,却又按捺不住好奇心,露出两只眼睛,滑溜溜地打量起外面来。
那人脚步声近了,绕过屏风,一身黑衣,走近了过来。苏琳卡看见他的两只鞋一点点朝这边过来,紧张地屏住了呼吸。会是什么人呢——
苏琳卡拱起了背,装出被子里有两个人戏鸳鸯的动静,那突然闯进来的人总不会这么无理,揭开被子来看吧——苏琳卡发出女子娇喘的微微声,心里想着。孰料,被子突地被一把揭开,苏琳卡只身着白色衬衣,暴露于外。
糟了——青暖,这个时候,你千万别回来——
苏琳卡紧闭起双眼,不敢看,静等待那人接下来的动作,孰料耳边突然传来冷冷地却十分熟悉的声音,“婉儿——”是冷燃,声调上扬,叫出她的名字。
冷燃正用狐疑的眼光上下打量着衣裳不整的苏琳卡,心里苦笑,这个苏婉儿真是——
“啊,冷大哥,是你啊,吓死我了——”苏琳卡连忙扯过被子,挡住自己乱作一团的衣衫,脸上微红,打着哈哈,转移话题,“你怎么来了啊?莫不是这个青暖姑娘是你的老相好?”见是冷燃,苏琳卡放了心,大大咧咧地跟他开起了玩笑。
“什么啊——”冷燃一阵羞涩上来,却强压了下去,“你来这里做什么?”他问。尽管收到那暗处的指示,早就知道她在这里,但是真在这个房间里找到她,他还是有些惊奇。
“来这里当然是做嫖客啦!”苏琳卡继续开着玩笑,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盯着门外,心里盼望着青暖早些回来,不然,一会又有人进来的话,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嫖客?女嫖客?”冷燃被她逗乐了,“那你嫖的人呢?”没想到,一向冷的要死的冷燃居然也会开玩笑,不过,他的神情认真的模样,还真让人看不出来他这是开玩笑呢!
苏琳卡看着他,吭哧地乐了出来。“冷大哥,没想到你还真的是很冷幽默啊——”她笑弯了眼角,呵呵地乐着。
冷燃不知所措地立在一旁,看着床上的苏婉儿傻乐,嘴角也牵起了笑。
过了一会,冷燃在房间里随便找出了件衣服,扔到床上去,背过身去,说:“不要笑了啦,快点穿上衣服,跟我回去啦。”
苏琳卡以极快的速度穿上衣服,走下床来,说:“回去?回去哪儿?”
“当然是苏王府啦。”冷燃斜了她一眼,说。
“我不要!”苏琳卡转到冷燃面前,看着冷燃的眼睛,语气坚定地说。
“为什么?”
“那里不是我的家。我想回家。”苏琳卡的家早就回不去了。
“家?”冷燃不解,小声地反问。
苏琳卡这才发觉自己说露了嘴,难道要告诉冷燃自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嘛,算了吧,就算在科技发达的现代,突然有个人跟你说,他是来自未来的人,你会相信么?答案是当然不信啦。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几个人的脚步声,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不好——”苏琳卡压低了声音惊呼,将冷燃拉到了屏风后面,躲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