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都是镇国子民,她无法痛下杀手。她有所顾忌,每一招每一式都小心翼翼,更耗费体力,她也已几乎到了极限。一支箭带着风声射来,她用剑劈开,却只削去剑羽,冰冷的箭尖深深地刺入了左肩胛骨。
一时间,她痛得几乎昏厥,用剑支撑着自己,不至摔倒。
“趁现在,杀了这妖女!”呼喊声一波接一波,黑压压的兵卒蜂拥而来。
她咬紧牙关,挥剑迎上。悦耳的叮咚奏响在兵荒马乱的战场中,已被湮没,辨不分明。
奢靡旖旎的红色舞袍沐浴在鲜血中,愈发鲜艳,手中浸淫血色的宝剑终于不支折断。她后退几步,将残剑掷在一人顶上,对方头破血流地栽倒在地。
步履踉跄,她退到燃烧着火光的行宫台阶上,身后的灼热,几乎要将她融化。她发髻凌乱,长发被风吹散,如残破的旗帜。
冷冷地面对着无数逼来的冰冷干戈,堇凉微笑了。伸出手,从身后的包裹中,拉出一把剑。十年来从未开启过的剑鞘中,仿佛有条苍龙破茧而出,直飞冲天,熊熊的火光中,她手中的剑发出光华万丈,刺痛了兵卒们的眼睛。一行小楷清冷地燃烧在剑身之上——镇王且予,自制佩剑。
“那是皇上的佩剑!她……是堇凉!”人群中突然有声音喊道。
堇凉反手将剑横在脖颈之上,闭了眼睛。那一刻,她看到了家乡漫山遍野盛开怒放的山茶花。
想不到还能再醒来,睁开双眼,竟看到百里焦急的脸。“你还好吗?”他关切地问道。堇凉腾出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发现毫发未伤。
“我手下人夺下了你的剑,可你却因体力不支而昏厥。”百里说道。
“我的剑呢?”她第一句话问道。
百里把剑交在她手上,她小心地查看一番后,才宝贝地抱在怀里。她受了伤,还好剑无恙。
“我要见皇上。”她抬起头,对百里这样说道。
“不行。”铿锵坚决的语气,一如他当初。
镇国的百姓都知道,为破鸢国立下大功的瑾妃回来了。
隔了十年,她仍然美貌无双,光彩照人,誉称天下第一女子。且予摆下丰盛酒肴款待她,她一身素服,坐在他的身边。
“镇鸢两国都传言你死了。”且予说道,语气仍像从前那样,淡淡的。
“我险些死在自己国家的戈下。”她自嘲地说道。
“你为何要回来?”他这样问,却不等她回答继续说道,“天下人都说堇凉是灭国乱政的祸水,绝不能存于世上。”
“我不是堇凉。”她倔犟地答道。
“可是天下人都以为你是。”且予为她斟了一杯酒。
“皇上,镇国终于灭了鸢国,你高兴吗?”她摆弄着酒杯问道。
且予只是看着她,并不言语。
“我有辱使命。”她说着,一口气将酒喝干。
“慢!”且予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可是已然迟了,杯中的酒液,一滴不剩地全都被她喝下。
“为何不听百里的话?”且予没有放开她,反而将她揽入怀抱。
“皇上,我……”身子渐渐无力,她感觉胸口好像有千斤大石狠狠压着,无法释放。
且予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响,“我故意跟他说要赐你毒酒,他必劝过你不要入宫,可是你为何一意孤行……”她感觉自己被温热的怀抱收紧,不自觉地,握住了他的手掌。
“我想见你……”她的指甲深深嵌入对方的掌心,想再说一句话,却发觉舌根已经麻木,发不出声。
我想看,你的笑容。这句话,也终说不出口。
“瑾儿。”且予抱着她,在她耳畔,只吐露了这两个字。
她笑了,他还记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