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改了名字,叫堇凉。
堇凉,堇凉,无漾反复念叨这个陌生的名字。
从此以后,她有了新的名字,新的命运。
与她一起入鸢国和亲的还有一个女子,叫馥虞。
她是镇国的一个有名的歌姬。
为了不让鸢王发现她的处子之身,堇凉咬破手指,滴在华被上。
她是世间难得的美人,鸢王自是宠爱的不得了。
念到她千里迢迢远嫁于此,定会想家,于是寻来各处的奇花异草种植在她的宫殿,只为博她一笑。
可惜,堇凉爱的只有那遍山而开的山茶花。
日子久了,鸢王终究还是失去了耐心,比起这样冰冷刚强的无漾,他对娇柔美艳、爱笑爱撒娇的馥虞更宠几分。
馥虞不会舞剑,但她的歌声比黄莺更婉转,她的舞蹈比流水更柔软。
堇凉全然不介意失了宠,她整日安静地待在宫中,偶尔练剑,可大部分时间,总是怀抱着一把宝剑,爱惜地擦拭。
没有人见过那宝剑出鞘,因为她从不用那宝贝练剑,只是终日抱在怀里,脸朝着的镇国方向,望穿秋水。
一日,馥虞兴冲冲来到堇凉的宫中。
“姐姐,姐姐。”馥虞人未到声先到,清脆的木屐声响由远及近。
“你看,皇上又送我一对上等玉佩呢!”馥虞笑着举起腰间挂饰着的一对龙凤玉佩,晶莹剔透。
“虞儿可是有身份的人儿了,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声音大的整个皇宫都听到了。”在这个诺大的鸢国之中,只有馥虞和她相依相伴,她性子纯真,令她想要保护起她来。
“前些日子大王送了我一把精致的匕首,我想姐姐会喜欢,特意带来给你。”馥虞从怀里取出一把银制镶了珍珠玛瑙的确小刀,放在她手上。
“这是皇上送你的,我不能要。”刀上还残留着馥虞的体温和馨香,这一番好意,她是心领了。
“可是我想送给姐姐。”馥虞抱着她的胳膊。
她任由她靠着,不自觉地,眼泪就滴落下来。馥虞柔软的身子靠上来,贴心地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姐姐,其实你是喜欢镇国皇上的,对不对?”
她瞪大双眼,哑口无言。
“我的心上人是百里”馥虞没有理会她的惊愕,继续说下去。
“当年他发现了我,我们约好,如果镇国能破了鸢国,就带我远离这是非之地,浪迹天涯。”
馥虞抱紧了她,“姐姐,等镇国灭掉鸢国的那天,我们一起回家。你回到皇上身边,我去找百里,我们姐妹两个,都要好好过日子。”
堇凉苦笑一声,抱住馥虞娇小的身子,泪滴落在她的发梢。一只喜鹊熙攘着从她眼前飞上青天,高声鸣叫,转瞬间消失在她的视野之中。她心里清楚,纵使鸢国灭亡,她们也无法再回镇国了。
残破之身,何以侍君?
在鸢国十载,她几乎都已经忘记了家乡的样子,只有在花园中绽放的山茶花会提醒她,那曾经在晋南村的时光。
她又梦到晋南村,小溪边,她在一边舞剑,山上的茶花开到荼靡,落红纷纷洒在溪水中,清澈的水波载着点点嫣红,一路欢唱。
落花时节,她又见到那刚毅的男子,站在她面前,展露她从不曾见过的笑颜。
他说,我们胜了。
他说,我一直在等这一天。
他说,回到我身边。
她的一颗装满委屈的心全在此刻坍塌,倾尽全力,跑向他的怀里。就在投入那怀抱的一刻,赫然惊醒,对方那笑容还印在脑海不曾消散。
堇凉坐起身子,花样娇艳的容颜,在这漫漫长夜里,深深宫闱中,好像一片坠落风干的山茶花瓣,褪了鲜艳,枯槁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