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绵悱恻的吻就在那一刻突兀的终结，是月心先闪开了脸，也躲开了东皇珏炙热的怀抱。
不似月天的妖冶肆虐，东皇珏的吻温暖而安定，他的唇瓣只轻轻的触碰她，周围的一切就好像静止了下来，她肿怔的望着洞外的荒野，那绯红色的双瞳之中，飞扬的白色似乎都忘了落下——
他是那么的温柔，拥着她入怀，小心翼翼的呵护，如待珍宝。
可她却依旧闪躲开了，垂下脸的那瞬间，她看到他眼中的迷惑与疼痛，自己的心竟然也不知所措的疼，只是，她却知道，那痛……并不是因为爱。
爱……
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绯红的双眼是迷惑与疼痛，记得月天总是将她拥入怀里，抚摸着她的身体，妖娆的笑，然后一遍一遍的俯身在她耳边，轻轻的说。
月心，哥哥爱你。
很爱你。
然后他的吻就落下来，炙热的燃烧着她的身体，那火焰就从唇角蔓延到颈项到锁骨再到胸口……一直燃烧到大腿内侧，可……血色所铺就出的视线之中，他的眼中却有她看不懂的笑。
那么深刻，直到现在，已经远远的离开了他，那笑容似乎还刻在她的心底。
太过阴霾，是占有的笑，霸道的笑，足够把她推进深渊的笑！
只是，当她终于一箭射穿了他的笑容，眼睁睁的看到那仿佛是浑然天成的霸道化作了讶然，月天的脸上是她所没见过的失算。
不错，于他来说，她不过就是一颗棋子，或许重要，却也并非不可舍弃。
当遭遇危机关头，必须弃车保帅，他便会毫不迟疑的将她抛出，绝不会有一句挽留。
挑起的唇角是苦涩的笑，月心抬头，看着一脸错愕的东皇珏，心中却有歉疚，油然而生。
虽然，告诉自己，或许可以爱他，可是……这个连爱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自己，却在他的吻落下来的那一瞬，清晰的明白，自己是不爱的。而且以后也是不会爱的。
不知道什么是爱，却知道不爱。
这到底是一种怎样混乱的逻辑？
或许，真正的原因是源自刚刚梦里残缺的片段——
她看着那个单薄消瘦的少年一步一步的走向她，然后慢慢的站定在一扇窗前，只是她看不清楚他的脸，好像他带着一面银质的面具，就在那夜光之下，散出惨淡的光辉。
【我不管自己是谁，是……也好，是别人也好……我只知道……我爱你。】
【我爱你！】
那声音是说不出的低沉，沙哑，却让她感受到一种汹涌的情绪，将她严严实实的包围，她突然觉得，或许……
那个就是她一直都不明白的爱。
也是……她或许经历过，却忘记了的爱。
而东皇珏——
抬起脸，她看到面前男人的夜眸中倒映出她削尖了的下巴，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面对他的时候，视野就仿佛开阔了许多，不是一片的血红，而是宽广，晴朗，就仿佛一望无际的天空。能够容得下，她。她的一切。包括她空落的心。
“阿珏……”轻轻的开口，月心紧紧的握住东皇珏的手，那温暖与坚定就像第一次握住时候的清晰，再开口，却是歉疚，“对不起……我不爱你。”
东皇珏的目光却从最初的迷惑与疼痛，化作了释然，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松了一口气，没来由的，开始大口的呼吸。
然后，他将她猛地压入怀里。
“明惜，你不用道歉。这一辈子，你从来都没有欠过我什么，反倒是我东皇族，欠你太多。”东皇珏的声音沙哑，压抑，却蓦的扯起唇角，笑了，却不知道那笑容是多么的苦涩，难堪！
月心咬了下唇角，却将脸深深的压入他的怀里，“阿珏，我全都忘了，甚至不知道‘明惜’这个名字……你把知道的全都告诉我，好么？”
“恩。”东皇珏点点头，粗糙的指尖却轻轻的抚摩着月心的长发，不知不觉中，竟然做着那个被人唤作九黎明翼的少年经常做的事情—
“明惜，你姓九黎，是天启帝国八族之一的九黎族郡主。你的父亲叫九黎君，是九黎族的郡王，而你的母亲叫尘羿岚，是尘羿族郡王尘羿祈的掌上明珠。”说着，他却阴霾了脸，“他们全都是了不得的人物。”
“九黎……明惜……”月心却仿佛没有注意到他不知不觉中晦暗了的目光，只轻轻的吐出那四个字眼，断断续续的就拼出了一个陌生的名字。
虽然东皇珏每一次唤她的时候都是唤的明惜，可是，却是在这个时候，她才真的感觉到了这名字中所蕴含着的力量。
或许，在坠下城墙时候，对她说话的那个苍白的自己，冷冷的说着她就是一颗棋子的自己，也就是那个曾经的她。九黎明惜。
“没错，明惜。”低头，在明惜的发际印下一吻，东皇珏却拨拢着身边的火堆，添了些干木，让它燃烧的更旺一些，“那时候讲武堂里，所有人都不敢唤我的名字，可就只有你，年纪还那么小，却大胆的唤我阿珏。”
“明惜，我少时就眷恋你，一厢情愿的说要娶你，从第一次见到你，看着小小的你不依不挠的跟在明翼身后的时候，我就想，以后一定要把你娶进东皇族，让你成为我的妃，而之后你扮成男装，进入轩辕帝亲办的讲武堂，我们一起骑马、射箭，学习用兵之道，治世之理……为了赢得明翼的夸奖，你学的比每个世子都认真，而牧先生布置的功课你也做的比每个世子都好，记得那时候，在讲武堂里面，无论是策论还是对弈，除了明翼，就没有人能够赢你——”
“而那时候……你才只有六岁，身上就已经有了你的外公尘羿郡王的影子，他那么疼你，教你琴棋书画，教你地数经纬，八族所有的郡主里，就只有你能够随心所欲的进出讲武堂，只是他却唯独不愿意教你习武，为了这个，你不知道求了明翼多少回，就为了让他教你剑法，可他……还是把你推给了我，我虽然也不敢教你剑术，却可以教你箭法。而你的箭，也是自那个时候起，就已例不虚发，无人能比。”
东皇珏的眼中匀染了一层温暖的颜色，在他脉脉的叙述之中，明惜就好像看到了少时的情景，笑嘻嘻的她跟在两个俊美的少年身后，一个是她的哥哥明翼，而另一个就是东皇珏，他们的目光都停留在她的身上，而她的身后却似乎也有一道小心翼翼的目光落下来……那个人似乎——
“有着碧色的眸子……”低低的喃喃，却引来东皇珏讶然的目光，明惜挽起唇角报以一个淡淡的笑，却又一脸苦恼的道，“好像想起什么来了，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没关系的。”东皇珏安慰似的轻拍她的脊背，不知道为什么，从她说了不爱自己之后，他似乎就这么默然的接受了，而现在，看着她猫一样蜷缩在他怀里的样子，他的唇角竟也不由得高高的扬起。
或许，他一直以来的执着，不过就是想要亲耳听到她的真心？而不只是强迫她嫁入东皇族，成为那个名义上的世子妃……
不……
他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是爱她的。
只是，因为太爱，太思念，所以，当亲耳听到她不爱自己的时候，竟然也可以毫无邪念的将她拥入怀抱，只当那些爱恋都化作了水，悄悄的流走……而他，就是太过甘心。太过情愿——
只要能够换的她的笑颜，就已心满意足。
明惜却依旧在苦思冥想，“阿珏，是不是还漏掉了一个人？碧色的眼眸……很开爱，很漂亮的——”
“云。”东皇珏挽起唇角，“是我的弟弟东皇云，他比你还小一岁，所以那时候，就总是跟在你的身后。只是他……”
蓦的停住，张开的嘴却没有闭上，东皇珏的眼中有痛苦在蔓延，灰败色从他的眼中翻涌而上，又开始了——
那毒……果然够厉！
“阿珏！”明惜发觉了他的不适，急忙将他靠在自己的身上，可还未靠稳，东皇珏便俯身吐出一口淋漓的鲜血。
那血却是黑色的。说不出的诡异。
解药。
她需要解药！
那就去找月天……跟他要解药！
咬紧了下唇，她的手腕却被一只大手紧紧的握住，东皇珏强扯出一抹笑，“没事的……明惜，我的身体我自己心里有数，十天半个月我是不会死的。”说到这里，他的手却再度紧了紧，“你不许去。”
因为太过熟悉，所以即使她不说，他也能一眼看穿。
可真实的原因却是，她已不是以前的明惜，她不会在面对他的时候伪装。
“我不要你死。”明惜却蓦的抬起头来，绯色的眼中装满了坚毅。
东皇珏却笑了，这就是明惜。
“你的决定没有人能改变，明惜，我答应你，没有你的命令，我不会死。”
明惜的眼中却有微微的错愕，垂下头，是微微湿润了的眼眶，说好不哭的自己……怎么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