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池泽老师叫出教室时是第二节课的时候,他推开教室门用很生硬的语气告诉我——
“琉璃希,来我办公室一下,要问你几个问题。”
我紧张的来到池泽老师的办公室,但他只是在里面等我,之后又把我领进另一个房间。
“你是叫琉璃希对吗?”
说话的是个身穿警察制服的人,年纪四十岁上下,戴着茶色眼镜,脸很瘦,我感觉他看上去像一只狐猴。
“你和纪美是同班同学对吗?”
“——嗯。”
“她发生事故的那天你在做什么?”
“好像是在玩捉迷藏的游戏...”
“为什么用‘好像’,你不能确定自己的行为吗?”
“我有‘间歇性失忆症’,对那天的情形我回忆的不完整。”
“你的病有医生可以证明吗?”
对方抱着双手眯着眼睛问我话,从他的样子,语气,尤其问话的方式让我非常厌恶,但是纪美被倒下的立柜砸死这一点一直都有可疑的地方,警察这样苛责也可以理解,这么一想我心里好受多了。
我说明了市立三叶医院神经科的森南医生是我的主治医生,这个像狐猴一样的警官好像才缓和了一点语气,他点点头有问道。
“琉璃希,你知道纪美是怎么死的吗?”
“——呃,不太清楚。”
——完全可以算是不知道,我有意识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里了,可话说回来,也许这个世上知道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什么的可能只有我——琉璃希了。但糟糕的是我对那部分失去了记忆。
于是警察向我陈述了一遍纪美的死因以及验尸结果——
纪美的致死原因并不是那个立柜,立柜是在她死后才倒下的,法医尸检结果表明,纪美的直接死亡原因是心脏麻痹引起猝死,简单来说就是被吓死的。
——人真的会被吓死吗?——纪美那个时候看到了什么心脏完全不能承受的事呢?
“琉璃希同学,你的记忆对我们的调查非常重要,你现在能回忆到哪个阶段呢?”
“玩捉迷藏时金川找到我和水静,我们那时躲在储藏室的立柜后面,目前只能回忆到这里...之后的事情完全不知道了。”
“你们一共几个人在玩?”
“......?”
我迟疑了一下,七和八两个数字在脑子里摆荡,我记得回到学校时我们一共八个人,但纪美中途失踪了,这个情况警方是不是还不知道,我要不要说呢?可说出来他会相信我那种荒唐的话吗?但最后水静他们不是说纪美找到了吗,她就站在讲台上,大家也都看到她了,我省略掉她失踪的部分应该没问题的吧,犹豫后——我做了决定。
“八个!”
我答道。
闻言,面前的狐猴立刻皱起眉来,他身体前倾向我探过来。
“琉璃希同学,我希望你说实话,究竟是几个?”
“八个。”
“但你的同学告诉我——是七个。”
——这么说果然把事情搞砸了,我还是把我知道的都坦白出来,于是我一五一十交代了玩捉迷藏以前纪美失踪的经过,这样一说才和警方掌握的情况吻合。
“从女生厕所出来纪美就失踪了对吗?”
“——嗯!被‘那个’带走了。”
我觉得那也不能叫“失踪”,应该是被“谁”引走了,仿佛那瞬间纪美去了另一个空间。
“那个?你是指人吗?”
狐猴警官非常惊愕的看着我,只有对感知事物说不清时才会用“那个”代替。
但是我刚刚只回答“嗯”就好了,干嘛把“那个”扯出来,真是追悔莫及,我觉得自己似乎把事情越搞越复杂了——
“是什么样的人?”
“不知道。”
“男人还是女人?”
“也不知道。”
“......?”
警官一脸匪夷所思的看着我——
“琉璃希,好好回答问题,不要胡扯。”
池泽老师一直陪同在旁边,毕竟考虑到学生单独一个人被问话会有些不放心,我看得出池泽老师对我的表现非常不满意,他拉着脸轻声喝斥了一句。
“也就是说你看到一个不知道‘是男是女’的人和纪美一起走下了楼梯拐角处对吗?...嗯,明白了。”
狐猴警官在本子上做着笔记,随后他又和池泽老师耳语几句然后互相点点头,看向我又问
“你记得从女生厕所出来是几点吗?”
“那时没看过准确时间,大概七点多左右。”
“唔——这样吧,琉璃希同学,我可以在这里告诉你一个情况,你的同学当时发现你和纪美躺在储藏室时是八点四十五分,他们即刻就报警了,然而法医验证的结果是纪美的死亡时间是七点三十分左右,也就是说她在一个小时前已经死了,但是尸体是在那间储藏室和你一起被发现的,所以我们对你提供的线索尤其重视,这直接关系到凶手的作案手法——”
原来是这样,难怪水静他们要说“七个”,如果警方已经确定纪美的死亡时间,那他们之后在讲台上看见的纪美无疑就成了“不可能”的是事实,我感觉后背越来越冰冷。
“请问...纪美死的时候穿着鞋子吗?”我问。
“穿着的...怎么了?”
“——哦,只是随便问一下。”
我始终觉得和“那个”有关就会不穿鞋子。
“要小心...要小心...”
——心里那个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回到教室后,第二节课还没结束,水静立即就扔来小纸条——
“听说警察来找你问话,很担心你呢...”
我回给她——
“嗯,知道了纪美的死亡原因。”
水静看到纸条后猛的转过头瞪着我,还吐吐舌头。
“这个情况我后来也知道了,所以我们在讲台上看到的恐怕不是纪美...”
我们继续扔着小纸条——
“那是谁?”
“不知道!”
“金川在讲台上不是看到两个穿女生校服的吗?”
“金川看花眼了,桃井和光辉都说只有一个穿女生校服的,但他们不肯定是谁,因为太黑了看不清楚。”
——金川那时看花眼了吗?我记得他看到我和水静在一起时眼里流露出的惊恐不是装出来的,那个时候“人数不对”对他造成了很大的恐惧,说不定那时已经死掉的纪美和“那个”站在一起...
又到午休时间,我又去了校长办公室——
这一次大伯的门直接锁上了,他仍旧不在,我似乎也感觉好长时间没见到他了。
最后一次见他是在春初的祭奠仪式以后他来我们家吃饭,说起来——忽然有件关于大伯的事情闪过我的脑海,还是父亲告诉我的。
那是发生在大伯刚刚当上绍涧学校校长的时候,也就是十年前。
那天一直在下雨,天空阴沉沉的,让人感觉又湿又冷,到了放学的时间大伯赶着回家,住处就离学校不远,大伯撑着伞走着回去。
那天路上的人异常稀少,也许是因为下雨的原故,没必要出门的人都躲在家里,大伯没太在意,只顾撑着伞低头赶路,他想快点回去,因为鞋子已经湿掉了,穿着吸饱雨水的鞋子十分难受,那种时候无瑕顾盼有没有路人,只想着立刻回家把鞋子脱掉然后把脚放进热乎乎的水盆里。
也就在这个时候——大伯发现路上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但是,他走着走着听到身后有踩水的声音...“啪嗒啪嗒——”
大伯没有回头看,因为他从身体和举着伞的手臂之间看到了一双女人的脚和贴在小腿上的连衣裙...
他推测身后有个没打伞已经淋透的女人——
大伯从来不相信幽灵之类的东西,但那个时候那他却没来由的害怕起来,周围太安静了,整条路上一个人也没有,道路两边是沉寂在雨中的房子。
——这个女人为什么不打伞?
他想着并加快脚步赶路,身后的“啪嗒啪嗒”声也跟着快了起来...
感觉像在追赶他,大伯依旧朝手肘和身体间的空隙看去——还是和刚才一样的情形。
要不让她先走好了。
大伯想着就停下步伐等在路边——
突然,那个女人探进伞里来对他说了句话——
“你的孩子犯错了。”
可是那个时候大伯并没有孩子,直到两周后自称是大伯的私生子来找他,连同母亲也一起来了,确认时大伯的孩子无疑,还把他安置到绍涧中学念高一。
事后大伯一直对那个钻到伞里来的女人耿耿于怀,对于那天,也有种无法言喻的可怕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