咽口镇并不大,然而身患瘟疫的病人却源源不断,就算第一次来的云笺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咽口镇东南是山,而西南却是枞林镇,身患疫病不可能有力气翻山越岭,所以我觉得很有可能就是从那边过来。”云笺在地上画了简易地图,用木枝比划着。
林孝靖的离去并没有引起两人间的轩然大波,就像没有这回事般,在咽口镇百姓还未及反应间就悄然离去。
云笺的药起到了至关作用,这些疫民并非重度感染,但是瘟疫在这个地方肆意的流行彻底击毁了他们防筑的警惕,一旦感染瘟疫便染上死亡的标签被云笺撕下。
两人从始至终未透露姓名,不过医馆大夫一句“救世神医”却流传了许久,对于这群身陷绝望的百姓来说,云笺和归梧就是他们的再生父母,救他们于苦难中的神仙。
他们希望能留住云笺与归梧,生活在最底层的他们并不知道怎么风雅地感谢一个人,只是将他们最真挚的感情倾注于此,这么多人一致地朝云笺跪下磕头。
从来习惯了向皇上皇后磕头的云笺并不曾有过受民一拜的感受,何况逾百的百姓齐齐朝她跪下,叩谢他们的恩人。
“师父,再不快点就要被他们发现了。”
客栈前,已经治愈的百姓齐齐静跪;客栈后,云笺拉着归梧像做贼一般急匆匆离去。
归梧却不以为然,多年行走于世间各个角落,他看惯百态,对这些早已不再记心中,然而云笺的小心举动,颦笑转身,话语间流露出的只字片语却惊奇的联系世间百态,一切的一切,牵起了他的好奇心,而瞬息万变的她竟也惹得他频频想看。
没错,他一直跟着她,就是想看看这个女孩儿究竟是个怎样的姑娘,能让叶太傅视若珍宝,能让忡子离顾念不忘,能让一个小镇百姓奉若神明。
收她为徒是一时兴起,可他却越来越投入,至少现在他庆幸,他们之间有着师徒之缘。
“他们本就要感谢你,你若临阵脱逃,叫他们将这份感谢寄往何处?”神医归梧本就为世人所拜,他习惯了世人的仰望,而对怪病有着极度的偏好,治好怪病并不是要救这个人,而是一种自我的超越。
因为这种关系,越是难以救治的病他越是感兴趣,被救的人将他视为恩人,奉为神仙,可他却只是一遍遍在挑战极限,所以他并不懂被人敬仰的自豪。
若是几个人,云笺自可以劝回,可近百人对她膜拜,云笺便生出了无力感。
“我不需要他们的感谢,既然我选择了从医,救死扶伤便是我的职责。”昏黄的光晕下,小小的身子却如钢铁般魏然挺立。
不过归梧却叹息,归云啊归云,你希望一路默然,可经此一事却由不得你。
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云笺亦是如此,她救咽口百姓只是顺应心意,但凡一个有良知又有能力的人定然不会见死不救,可她不愿因此而担上救世神女的身份。
凡人对神明总是有着无可挑剔的信仰,一旦走入绝境,天上诸神便成了他们唯一的仰靠,所以当有人出现解救他们于水火时,这个人就成了天神赐予他们的救赎。
神女临世挽救了咽口数百百姓的姓名,治好了瘟疫,云笺此番举动从咽口镇往外传,直到最后成了神女为救百姓疾苦亲自临世解救其于危难中。
归梧一直站在云笺身后,本来他借着瘟疫之名试探云笺医术,既然他的徒弟震慑了这一片百姓,那么他也欣然退居第二。
神医之名既是世人给他冠上的,他对此也不全然在乎,他只是借由此命行走于世间,望能借助于此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他看着云笺被世人膜拜、感激,恍惚间将当日的自己与她重合,这样的情景太过于熟悉,所以看到云笺面带不安时他唯有倾心鼓励。
当然,也有不信于此的,他们觉得就凭一个叶云笺怎么可能治得了瘟疫。
这不,他们才都到枞林镇入口,便有一队秦家军守在那处,好像专门是等着他们。
归梧一问,果真如此。
队长对两人不屑,他们是奉命驻守枞林,习惯了画临城中安逸的生活,枞林镇的清苦让一队士兵感到辛苦不堪,然而军中命令如此,他们也只能找相对安逸舒适之所。
队长率军驻扎在一水天内,一水天,软玉香,然而不到三日,整个枞林镇突然爆发了瘟疫,这次瘟疫不但来势汹汹,且扩散速度极快。
秦家军的军医也对此束手无策,所以为了将士的安危,队长与官府联合,将身患瘟疫的人赶出枞林。
本以为这群人死在外面也与他们无关,谁知刺探敌军的二公子却突然出现,并出言教训了一干人等,而后又谈及两位神医可医治瘟疫。
队长自然不信,在这个年代,瘟疫就是天灾,是上天降下的惩罚,就算神医归梧也不能和上天抗衡,怎么会有人能治得了瘟疫。
今日,他们收到了满城都在传的神女要进入枞林镇的消息。
云笺刚踏进枞林镇石门口,秦家军便来请她相商。
时隔多年再次来到枞林镇,云笺只是觉得心中一片唏嘘,她对枞林镇的印象已经模糊,毕竟当年的她只有四岁。
进入枞林镇后,归梧收起了一惯的散漫,神色戒备地看着来往人群。
他们两人一个虽是名满天下的神医,可真正认得他的人不多,一个是离家出走的深闺小姐,所以他们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多大的轰动,唯一惹得多人驻足的无非是皎如明月的相貌以及淡然出世的气质。
虽然这里来往的人多且杂,可毕竟只是个小镇,宛若天神般的两人在这里却如鹤立鸡群。
两人离开不久,小镇入口却又出现几个士兵,却是那秦洛领着正等候着谁。
不多时,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药材已到,请秦公子检查。”车夫是个五大三粗的人,可他说话的声音却孔武有力,一点也看不出赶久了马车后的风尘仆仆。
秦洛上前验货,马车中却走下两人。
“这就是你说了很多遍的枞林镇?”绫罗绸衫、青襟缎袍,男子手执玉山,轻点车辕、指向小镇。
另一男子抿唇不语,只是淡淡地点了头,无声无息却让秦洛感觉到了一股浑然天成的傲然之气。
“请问二位可是要入镇?”秦洛虽感激两位送药而来,可瘟疫肆行,这个小镇只出不进。
那人未语,可行动证明了一切。
见秦洛不明,青衫男子笑语:“他呀,可是迫不及待要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