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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丹唇未启笑先闻

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

在贾府的权力结构中,贾母是一个巅峰。贾政在她面前是毕恭毕敬,贾赦虽满腹牢骚,也只有俯首听命的份儿。得到贾母的肯定与宠爱,也就意味着在贾府的权力结构中得到好处。认识到这一点并不难,但要真正去实现它,去获得自己的最大收益,却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得到的。贾府中第一个令贾母另眼看待的是秦可卿,贾母觉得她是个“极妥当的人……行事又温柔和平,乃重孙媳中第一个得意之人”。然而秦可卿似乎并没有特别强烈的权力欲,所以跟贾母的关系并不是特别近。外来女眷中,薛宝钗可算是贾母心目中“第一个得意之人”。她深深懂得贾母的重要性,但她是外来的,面对贾母时她只有恭敬、肃然乃至拘谨。相比之下,王熙凤以她独特的性格魅力紧紧地锁住了贾母的情感。如果说,宝钗是以她的品格讨贾母的欢心,那么凤姐则是以她的性格讨贾母的欢心。

凤姐幽默的性格和伶俐的口齿使她在贾府众媳妇中独树一帜,她是智慧的化身。对于贾府中以贾母为首的富贵闲人来说,金钱、地位已不能使生活发出光辉。精神上的愉悦、情感上的释放才是最重要的。富贵闲人贾宝玉为情感的释放而苦恼终身,贾母则因凤姐的出现而获得了她的“心理健康”。

在生活中我们也见过这种幽默诙谐的人,说几个网络笑话、来几个脑筋急转弯,话题跟在座的每个人都没有直接的利害关系,而每个人都可以因此而放松,于是这种人很快就成为饭桌上的中心。但凤姐的诙谐并不是简单的“搞笑”、活跃气氛,而是有着明确的目的性的。当她跟贾母在一起的时候,她的全部诙谐都以满足贾母的优越感而展开。当她在赌局上想满足贾母赢钱的优越感的时候,她故意输给贾母,然后指着贾母素日放钱的一个小木匣子笑道:“姨妈瞧瞧,那个里头不知顽了我多少去了。这一吊钱顽不了半个时辰,那里头的钱就招手儿叫他了。只等把这一吊也叫进去了,牌也不用斗了,老祖宗的气也平了,又有正经事差我办去了。”

即使是在贾母大发脾气的当头,她一样能诙谐一番。贾赦为了更接近贾母,便提出要娶鸳鸯作小老婆,因利益相同,邢夫人与贾赦站在统一战线上,替丈夫向贾母提出。贾母大发雷霆,事后怪凤姐没有早告诉她。凤姐说,我不说您的不是,您反而怪我!——即使王夫人也不敢这样说贾母,但贾母和众人都知道凤姐话后有话。凤姐说,这就怪您会调养人,把鸳鸯调养得“水葱儿似的”,可惜我是个孙子媳妇,要是孙子,我早就要了鸳鸯,还等到现在?贾母说,那你现在就把鸳鸯带回去。凤姐说,贾琏没这福气,他只配“我和平儿这一对烧糊了的卷子和他混罢”。既替贾母出出心口的恶气,又以自我贬损满足贾母的优越感。

同是讨主子欢心,宝钗讨得恭肃严整、贤淑深沉,凤姐则是嬉笑怒骂,皆成文章。

原文

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第三回)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第三回)

注释

丹凤三角眼:眼角微翘的丹凤眼。柳叶吊梢眉:形容眉毛细长而斜飞入鬓。体格风骚:体态俊俏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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