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不跟你,说了你也不会相信。”韩林无奈地摇头,“对了,过年我去你家混。”
“这个没问题,只要你不嫌弃我家老太婆的唠叨,说不定过了年之后她就给你介绍几个,怎么说你也算是黄金单身汉,有房有车有存款。”陆羽连打趣地说道。
将材料全都放进同一个文件袋里,这才抬起头来,淡淡地说道:“再说吧!”
“韩林,我突然想起个事情,你手上现在的这宗官司并不简单,牵扯到了本市的黑社会势力,你自己出门的时候最好小心一些,我担心有人会报复你。”陆羽连皱了皱眉心,一脸担忧地说道,这几年以来,虽然没发生什么大的报复事件,但是隔三差五的总是会收到一些恐吓的信件和包裹。
“你放心吧!我会注意安全的,再说他们也不会那么大胆。”韩林笑了笑,并不是很在意。
对他的态度,陆羽连颇有些无奈,却又不得不替他担心,“你别不放在心上,我可警告你了,这次的案件决不能与前几次相提并论,A市的黑社会虽然已经被打压了好几年,但是他们并没有根除,你是聪明人,这两年迅速起来的几家企业,不就是有着黑道背景的吗?”
敛了敛神色,韩林已经恢复了一贯的认真的作风,他静静地望着陆羽连,眉心几乎不可见地微皱,“羽连,如果,我说如果,我遇到什么意外身亡的话,一定要将我的眼角膜捐献给依然,那样的话,她能看到西 藏最美丽的风景。”
很久很久之前,他对她说,等我挣够了钱,就带着你一起去西藏旅行,可是当他挣到钱的时候,她已经不再属于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把眼角膜捐给风依然?”陆羽连不解地问道。
“前些天我遇上她了,她患了眼疾,很快就会失明了,只有做眼角膜移植手术才能重见光明。”微扬起唇角,却没有丝毫的笑意,“而且一定不能让她知道,她的性子你多少知道一些。”
“我说韩林,你这就开始交代后事了,这不是还没出事儿么?你要是害怕的话,我们现在就拒绝接受这宗官司。”陆羽连气愤不已,恨恨地瞪着他。
“羽连,你忘记我们这行的规矩了,接了的官司要是退回去的话,从今以后东林律师事务所也就别想混下去了。”放下手中的材料袋,走到窗前,柔和的阳光晕染了他的墨发,隐约有一层莹色的光泽,“你就别担心了,生死各有命,如果真是为了这官司我送了命,那也是该的。”
“你,你让我说你什么才好!”陆羽连无奈,用力地摔门,大步离开了办公室。
“喂!这门摔坏了可要算你的。”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韩林笑着喊道。
去年快要过年的时候,他提前好几天将手上的官司结了,然后给自己放假,开车带着依然去A市周边的旅游景区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正好是年二十八。那一天,他们一起买了很多过年吃的东西,又买了些面,他是北方人,喜欢吃饺子,为了他,她特意去饺子店学了一整天。那天晚上,她的笑容如明媚的阳光,照亮了他来时的路,她说,很多年以后,时光荏苒,岁月变迁,守在她身边的那个人依旧会是他。
物是人非,这几乎是所有词汇里最残忍的。
他的手里紧紧地抠着手机,想要给她打一个电话,却怎么都鼓不起勇气,最后一次听到她的声音,还是上次她打电话质问他,也许,她真的爱上了那个男人。
前一刻还是温暖的阳光,再抬起头来,远处的天边已经是一片灰白色,潮湿的冷风肆意地穿梭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无孔不入,整个世界突然沉寂了下来,莫名的让人感觉到压抑。
“我遇见谁会有怎么样的对白,我等的人他有多远的未来,我听见风来自地铁和人海,我排着队,拿着爱的呃号码牌……”熟悉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依然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心,她记得自己的手机就放在旁边,应该伸手就能够拿到才是,可是摸索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动听的旋律一遍又一遍地响着,丝毫不感觉到疲惫。
“给你。”一个低靡却又性感的嗓音轻轻地落在她心上,就像是一阵细细的绣花针,狠狠地扎了进去,一丝丝的疼痛就是疯长的蔓藤一样,迅速占据了她的身体。
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周围弥漫着一股柚子茶的香味儿,她知道,这不是于锦,低头轻声说了一句“谢谢”,然后摊开自己的掌心,她在等着他将手机还给她。
熟悉的铃声嘎然停止,整个房间一瞬间的沉静下来,她有些惊慌失措地将手缩了回去,“算了,我不要了。”
这话刚落,手机铃声再一次响了起来,那头的人似乎不知厌烦,“我遇见谁会有怎么样的对白,我等的人他有多远的未来,我听见风来自地铁和人海,我排着队,拿着爱的呃号码牌……”
他就那样站在原地,迷离的眼眸静静地凝着她,专注而又出神,柔和的灯光将他的脸部线条完美的勾勒出来,又似晕染了一层莹色的光泽,眉心微微蹙起,如墨般漆黑的瞳孔流淌着潋滟的波光。
连大气儿也不敢出,只是沉默着,她认识的于琰是那样骄傲的男子,初见他的情景依旧不曾忘记,浑身散发着冷漠的气息,他低头望着她,碎碎的刘海盖下来,遮住了眉眼,一头茶褐色的头发被室内的灯光映着一圈票了的亮光,凌冽桀骜的眼神,细长的丹凤眼,绝美的唇形,无不张扬着高贵和优雅……
那样美好的男子,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若,人生只如初见,他是那一副“等待”的作者,而她只是一个无意中踏入画展普通的观赏者。
用凌菲的话来说,不管是时光还是岁月,TMD都是一把杀猪刀,把姐的青春残忍的杀死。如果没有之后在婚礼上的再一次遇见,如果没有那一次访谈……也许很多都会不一样。
佛说:忘记并不等于从未存在,一切自在来源于选择,而不是刻意。不如放手,放下的越多,越觉得拥有的更多。
经云:众生无我,苦乐随缘,宿因所构,缘尽还无,何喜之有?得失随缘。一切悲喜都由心生。当你心中有爱恨,你眼中必定是一个翻腾颠倒的世界,平静过后也并非一无所有,其实何为有,何为无?只不过是看问题的角度不同罢了。道理虽对,却很难做到,再破碎的心,再陈旧的伤口,人却还是坚持不停的缝缝补补,不肯丢弃。
于琰觉得现在的自己就是如此,执着着不愿意放手,放不下心里的那一个魔障。
明知道,这是一件没有结果的事情,却依旧坚持着,就像很小的时候,每当李敏说他是从孤儿院领回来的孩子,他总是坚持总有一天自己的亲生父母会来接他回去,一直到他二十六这一年,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关于自己亲生父母的消息,也许,他们早在将他遗弃的时候已经决定不要他了。
“对不起,是我过分了,手机给你,我现在就离开房间。”
他将手机还给她,就当他转身离开的时候,依然出声叫住他,声音轻柔却又透着一抹淡淡的无奈,“于琰,你想知道你为什么一直都执着于我,凌菲对你的感情想必你也是心知肚明,我第一次知道你的时候,是她对我的说,依然,我对那个男人一见钟情,而且不可自拔,那是她第一次跟我说感情的事情,那时候我就知道,她是真的动心了,只是怎么都没有想到,你先遇见的人会是我。”
依然看不见他的表情,看不到他的眉宇间隐约透着的一抹尘世间最深沉的忧伤。
她的话悉数落在他的心里,犹如无数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地扎在他的心口,那样的痛,痛到再也感觉不到其他的存在。
“对不起,我知道有些话不该从我的嘴里说出来,但是……”
她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却被他打断了,只听到于琰用极缓的语速说道,“风依然,你果然是我见过的女人中最没心的一个,可是我偏偏就对你动了心,我就知道会万劫不复,可是我却阻止不了我的自己,如果可以,我给你一把刀,然后朝着我这里,这里……”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然后指着自己的心脏处,“一刀扎下去,我的心脏就会停止跳动,那样也许就会让我停止爱你。”
“于琰。”紧紧地蹙着眉心,忍不住地低声喝道,明知道这是罪不可为的事情,却依旧说出来了。
“怎么?你害怕了吗?”嘴角勾出一抹讥诮,似笑非笑地瞅着她,忽又轻轻地笑了起来,凌冽桀骜的眼底一闪而逝的黯然之色,他不是输给了别人,只是输给了时间。
心里莫名的升腾起一丝愤怒,扬起消瘦的下颌,透澈的瞳孔里清晰地倒映着他的模样,他第一次看到她这般的生气,“是,我害怕,我承认我害怕。”
紧紧地抿着唇角,似乎一肚子的委屈没地方发泄,忽又想到什么,唇角扬起一丝自嘲的笑意,然后缓缓地低头,沉默了起来。
“如果可以阻止爱上你的话,我早就已经阻止了,我从来都不奢望你有任何的回应,只想让你知道,在这个世上,还有这样一个人默默地守护着你。”
他的声音很轻,正好让她能够听得见,不求同行,只求在那一刻遇见的时候,你的心里出现过我的影子。
听到渐渐远去的脚步声,依然知道他已经离开了房间,如葱白般的手指紧紧地抠着手机,良久之后,又缓缓地摊开,将手机放回了床头的柜子上。
有些人,注定会在漫长的生命里错过,有些人,注定只能成为你的生命里的过客,仅仅只有一两个人,才会在你的记忆里变成永恒。
此时此刻的于琰,突然体会到一件事情,爱与被爱是完全两个不同的主体,爱是可以选择的,而被爱却只能默默地承受。
从一开始,他就是一厢情愿地喜欢她,他与依然的执着,就像凌菲对他的执着,有时候并不是不愿意放手,而是害怕放手之后那一种未知的恐惧,就像很小的时候,他既期待着自己的亲生父母来接他离开,却又害怕离开之后那一种无法预知的未来,那是从心底最深处散发出来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