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摇头说:“没事。”
他用一只手拎着东西,另一只手拉着我往里面走,我迟疑了一下说:“别进去了,在外在呆会儿。”
他有些不解说:“我来看你妈妈,那有不进去的道理。看你愁眉苦脸的,在医院有什么事,找陈明就行,你别看他不起眼,可是个海归博士。”
我点点头,跟着庄震往里面走。心想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他的人际圈都是什么样的人,海归博士、心理专家、企业老总,那怕是AC这样的外企和他直接对话的都得是市场总监。而我呢,除了他,私人关系还真没谁了。
进了病房,妈妈也恢复了平静,看到我们一起进来,也没有特殊反应,反到是陈姨热情地说:“庄总来了。”
妈妈见陈姨的反应皱了皱眉,对庄震也没了昨天的客气,只说:“小庄来了,忙就不用大晚上过来,我这也没什么事。带那么多东西也吃不完。”
庄震对老妈笑笑说:“没事,吃不完,您和米丫、陈姨一起吃。”
庄震又问了问老妈的腿的情况,又看看注射针管里的药。坐了一会儿,就没话说了。还是老妈开口说:“听米丫说你以前是学医的,不当大夫也怪可惜的。”我知道老妈的意思是,他如果不是公司老板,是大夫她也就不会反对我们在一起了。
但庄震肯定不明白,在那平静地说:“没办法,家里的事情也不能不管。”
老妈叹了口气,看着我说:“小庄还是个懂事的孩子,什么事都听家里的意见,米丫就不太听话。”
庄震仍没听出老妈话里有话,看看我说:“米丫,挺好的。一个人在外面生活久了,有主见也没坏处。”
之后,老妈看了我一会儿说:“小庄,我这没什么事,你带米丫出去吃点好吃的吧。医院的饭,她也吃不惯,这孩子让家里的事托累着,吃不好睡不好的,看看瘦得皮包骨的,看了就让人心疼。”
说完,老妈很有深意地看了看我说:“丫头,有你陈姨在这,不用着急回来,多说会儿话,事事都在心里压着也不行。”
我知道老妈是给我制造机会,让我和庄震摊牌。我无奈地跟庄震出了医院大楼,上车后,庄没急着开车,从后座上拿过个盒子递给我说:“给你新买的手机。”
我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手机又得七八千。心想贫富差异,你想不在意也不行,一部手机,普通人两个月的工资,他开这车油钱估计也几千块。当我为老妈几万块的治疗费发愁时,也许他几次应酬几万块就花出去了。
他见我一直不说话,也没说话,直接拉我到了个饭店。进门前,我抬眼看看店招,就知道在家店是我们公司划分到A+档次的店。这样的生活档次,能适合我这咱种吃路边摊的人吗!
坐下后,服务生拿着菜单过来点餐,他把菜单推给我说:“想吃什么,自己点吧。”
我哪里有心思吃啊,随意翻了两下,摇摇头说:“没什么想法,你点吧。”
他没看菜单,直接报出了个汤名,我刚好不经意翻到那页,一看价格280元!唉,这一碗汤,比我用的手机还贵。我们往后日子能过到一起去吗!我越想越觉得老妈的意见是对的。
菜和汤上桌后,我恍惚地看着他给我盛汤,夹菜。他把盘碗推到我面前,我只喝了一口汤、吃了一口菜,眼泪就围着眼圈转,吃不下去了。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是我想要的,眼前的人也是我喜欢的,可真的不能在一起吗?
庄震见我这表现,柔声地问我:“怎么,菜很辣吗?”
我从送走爸爸到现在,我一直品不出任何味道。我又吃了一口菜问:“这菜是辣的吗?”
庄震夹起菜尝了一下说:“是辣的,很辣。怕你没胃口,特意给你点的。”
我又吃了一口,仍没尝出任何味道。庄震皱起了眉,指指另外一个菜说:“尝尝这个。”
我吃了一口,仍是没吃出任何味道,我看看菜说:“糯米莲藕,是甜的吗?”
庄震认真地看着我说:“吃出甜味了?”
我无奈地摇摇头说:“没吃出来,看出来的。”
他也无奈了,拿起桌上一个精致的白瓷调料瓶,往空杯子里倒了半杯可乐色液体说:“喝这个看看,是什么味道。”
我把半杯都喝进去仍没尝出什么味,喝到胃里感觉灼烧着不舒服。捂着胃问:“你给我喝了什么!胃好难受。”
他把调料瓶带字面转向我说:“快喝点汤,稀释一下。”
我看看瓶子,上写着“醋”。庄震看着我说:“米丫,你味觉出了问题,什么时候的事?”
“从我爸走了,就吃什么都没味儿。”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握着我的手说:“米丫,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要总是闷闷不乐。把情绪调整好,身体才能好,你妈还指望着你呢。”
我点点头,感受着他手上传来的温度。心中五味陈杂,会好起来吗?如果再和他分开,我只怕会越过越糟。
“没味道,也多吃点。明天带你去找大夫看一下,应当可以调整过来。”
我低下头不停的喝汤,想把满肚子苦水压下去,最后却换来了满腹辛酸。吃了饭,庄震送我到医院楼下,我坐在车上犹豫了一下说:“教官,我妈知道咱们的事情了,她不同意。”
庄震看着我有点意外,过了一会儿才问:“为什么?”
我也看着他说:“她觉得咱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生活差异太大。她觉得我和你在一起,是高攀了,让我找个普通家庭的人。我……”
他目光变得凌厉起来,盯着我抢话说:“你想怎样?”
看他这眼神我有点害怕,我支吾了一会儿说:“我没想怎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不想这个时候再惹她伤心。”
“那你是想惹我伤心?”他脸色阴沉起来。
我看他的表情,心里也很难受,急着说:“我也不想惹你伤心,你们谁难过,我都不比你们好过,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听我说完,什么也没说。突然启动了车子,车子骤然驶出去,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车子开到一个广场,他停下车子,冷冷地说:“下车,清醒清醒。咱们谈谈。”
在他强势的气场里,我顺从地跟着他下车。他到后备箱翻了一会儿,最后拿出包烟,重重的关上车箱,转身靠着车子,点燃了烟。狠狠地吸着,不说话。时间已晚,广场上基本没人。夜风吹来,有些凉,也确实让人清醒了。
有点儿冷,我站在他旁边,用双手环着双臂,抬头看看天。上弦月,周围点缀着几颗星,一闪一闪的,像是在和庄震的烟遥相呼应。我感叹了一句: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听我说话,他看看我,把手里半截烟弹了出去,红光在黑暗里划了一个优美的弧度,落在地上仍是兀自亮着,昭示它的存在。庄震又转身从后备箱里拿出件衣服,搭在我肩上。
之后他看着我说:“米丫,从认识你到现在,断断续续快七年了。开始遇见你,我没有过任何幻想,只当是个过客;可时隔几年你却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扯着我不自觉的跟在你身后;我本没什么奢望,却又醉酒要了你的初夜;当我想着要娶你对你负责时,你又拒我千里;我放弃了,你又拉着我,要和我在一起;我欢天喜地如获至宝时,你又突然消失了;我想彻底放下时,你又出现在我跟前说要做我的家人;我真以为自己大获全胜了,你又说不想伤你妈的心。你把我当什么!”
听他说这些过往,我低下头眼泪落在地下,落在仍闪着微光的烟蒂旁边,水火不相溶的感觉。我无力地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你有没有反思过,这么多年兜兜转转走不到一起,是什么原因。是人的问题,不是没有感情,是人都太怯弱了,咱们爱的不够勇敢。我从20多岁,等你等到30多岁,我是等了太久了。”他语气冷漠,我听着心寒。
我弱弱地说:“我没让你等我。”
他脸上扯出一点难看的笑说:“是,你没让我等,我是自愿的。现在我不想等了,米丫得勇敢面对问题,老太太反对,你就又举旗不定了,无非证明你的不自信,对我也没信心。我现在就给你信心,米丫我今天告诉你,我要定你了,非你不娶。接下来要做的是一起努力,消除老太太心里的顾虑。”
他说话的语气强硬,像是在发号施令。不容质疑的眼神,我无处躲藏,弱弱地说:“给我点时间,我再试试。”
他抓起我的胳膊盯着我说:“时间可以给,但我要的不是你试试,是你尽力。”
他用了些力道,我有点疼,还有点怕。我看着他仍是底气不足地说:“好,我尽力。但可不可以,不要用训小弟的语气和我说话,我害怕。”
他盯着我的眼睛看了一会儿,低下头狠狠地吻我的唇,冲鼻的烟草味,带着疼痛,我想躲,却被他死死地抓着躲不开。他放开我时,我下意时地摸摸嘴唇,把手拿到眼前看,看到了血色。他看着我说:“米丫,我气你对待感情的摇摆不定,犹豫不决,这是你的性格缺陷,必须要改掉。咱们不是20出头的年纪,输不起,等了这么久,我也不想输。”
我捂着嘴点点头说:“知道了,我改。回去吧。”
他点点头,揽着我送上车。他坐到驾驶位后,递给我张纸巾柔声说:“对不起,弄疼你了。”
我无力地摇摇头说:“没事。”嘴上的疼算不了什么呢,心理左右为难的痛正无边无迹地蔓延着。
车子再次停到医院大楼后,想了想问:“教官,咱们的事情你和孟雪妈妈说过吗?”
他转头看着我,表情有些复杂,准备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