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震被我突然的喊声吓到了,猛然刹车,伴着地面刺耳的摩擦声车子骤然停下。这时看到一辆白色的车在黎黎身后呼啸而来,马上要撞到她了。我打开车门飞奔过去,扶在隔离栏上准备跳过去。
我感到被一股巨大的力拉住后,被人从背后紧紧地抱着,宽厚的胸堂像堵墙一样,挡着身后一辆辆疾驰的车,这时传来有磁性的男低音“米丫,你疯了,多危险!”是庄震。
我有意识了,松开仍抓着护栏的手,使劲推他。他手上力道很大,丝毫没有要放手的意思,他身后又一辆车呼啸而过。不知那车过去了多久,他才松缓缓松开手臂,拉着我把我送上车。他低头给我扣安全带时,我嗅到一股味道,是强大的男人味,可以给人安全感的男人味。
他回车上,眉峰紧锁、目光如电注视着我说:“米丫,你清醒一下,你看哪里有人,这是高速太危险了!”
我傻傻地坐在座位上,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他没马上开车,就在那直直地看着我。我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了,就没来由地说了句:“刚才那个白车是什么车,真好看。”当时我并没有看清楚那车,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问。
庄震想了一下说:“路虎极光。”估计他是在回忆那车是什么样子的。
“原来叫极光,难怪那么好看,刚认识黎黎那会儿,她说只听说过东北的漠河有极光从来都没见过,说有机会孟雪、她、我,我们要一起去看极光呢,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了。”我自言自语
庄震叹了口气,没说话,驱动了车子。
……
早晨出门前,我特意打开门口的鞋柜仔细看了一遍,确认黎黎的哪双鞋不在,之后才开门走出去。到楼下,看庄震在单元门口。“庄总,你怎么在这?”我意外地问。
庄震看着我说:“等你,一起去公安局。”
“今天又不是周末,你不用上班吗?”
“我休假,走吧。”
我跟着他上了车,一路心里忐忑不安。到公安局找到张晓辉,他从一个柜子里拿出个大袋子,递给我。我心凉了,那包、那鞋一看就是黎黎的。
我双手颤抖着打开背包,里面有一本泡硬了的书,一个小化妆包里面装着简单的洗漱用品,一件白色吊带睡衣,一个钱包。我打开钱包,里面有很多现金都被水泡得粘贴在一起,有张照片模糊不清,不用看我也知道是黎黎和程子健的合照,身份证被水泡的略有模糊,相对还是算清晰,就是黎黎。我再看看那只鞋,就是家里缺的那双。
我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把袋子重新封好,看着张晓辉说:“张警官,这些确实是姜黎黎的东西。今天大连那边有没有反馈新的信息?”
张晓辉看看我,示意他旁边的小赵做笔录,之后说:“仍是没有找到人或是尸体。”
“那就让他们抓时间继续找呀!”说这话时我有些急
张晓辉正色说:“他们会继续找,昨天在电话里没细说。我现在要把我们的判断和你交流一下。失事游船老板,原来说是23个人的,但是因为又打捞出来无人认领的东西,才不敢确认事故时船上到底是23人还是24人。游船失事那片海域并不大,已经打捞三四天了,基本是可以断定没有落掉什么。”他停下喝了口水。
我看着他,等下文。
“姜黎黎那班火车是6月12日一早到大连,从查大连6月12日到现在所有的宾馆、旅店住宿信息来看,一直都没有姜黎黎的入住记录,我们初步结论姜黎黎应当是6月12日当天就已经投海自杀了,而她自杀地点应当与游船失事海域不同,只是她的东西刚好漂到了失事海域,被打捞上来了。如果案件定为自杀,大连那边可能不会再去做太细致的工作了。”他继续道。
我急了,声音也大起来说:“不是自杀,这明明就是事故!”
张警官又喝了口水,用他那精明的目光看着我问:“按逻辑推理,如果是事故,事故发生时间是6月19日,姜黎黎到达时间是6月12日,12日至19日期间这7天她住在哪里了?”
“住在个人家里。”
“她住在谁的家里,按你提供的信息,她在大连没亲戚,没朋友,没同学,她在大连没有一个认识人。退一步说,如果她打算在大连常住,她会只带一件睡衣在包里吗?”他斩钉截铁地反问我。
我知道他的逻辑没有错,但是我不想承认,但在他强大的气场下,我底气不足了肯求着:“那也定案成事故好不好,让他们继续找人。”
张晓辉果断地陈述他的意见:“就算定案成事故失踪,估计慢慢也成了无头案。再说姜黎黎的户籍所在地、居住地都是H市,现在物品都移交回H市了,你想想当地会再给你尽力找吗?”说完他又端起了杯子。
我继续争取机会说:“按属地管辖原则,大连是事故发生地,我们有权要求他们继续找人呀,哪怕是尸体也要找啊。”
这时他注视着我说:“第一次和你交流,我就听出来你懂法,所以你也应当清楚,因重大事故失踪人员,到一定年限也是可以到公安机关申请宣告死亡的。其实早晚可能都是一样的结果,如果你现在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我可以按你的要求写结案报告。”
我有些生气地说:“不会死亡,只是失踪,申请宣告死亡得利害关系人申请,姜黎黎是孤儿,我只是她的朋友,她没有利害关系人,永远不会有人给她申请宣告死亡。她只是走了,只是在我的视线里失踪了,她会回来!”说完,我站起身来,我无法再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庄震也跟着起身,在我旁边想拉我胳膊,我抬了抬手,没让他拉。
张晓辉也站起身来义正辞言地说:“即便没人申请宣告死亡,你也需要接受现实!”
我感到强大的压迫感,不知道是他的气场,还是他说话的内容。我仍不示弱地大声说:“我不接受。”
说完我转身往外走,庄震在我身后也往外走。走了两步,我想起件事,又回头往回走和庄震撞了个满怀,庄震愣愣地看着我,我推开他,走到桌子前抓起那个装着黎黎东西的大袋子看着张晓辉说:“这些东西,我是有权拿走的,张警官再见。”说完我拎着东西快步离开。
回到庄震车上,我抱着袋子一动不动,庄震只是看着我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我说:“庄总,你今天一天都有时间吗?我还有事情,想请你帮忙。”
庄震很认真地看着我说:“这几天都有空,需要我做什么?”
“那好,你知道弘大集团在哪里办公吗?带我去。”
庄震很不理解地说:“知道,去那做什么?”
“你只管带我去,其他什么都不用问,有需要我自然会告诉你。”我情绪坏极了,以致于他要忍受我的坏情绪。
他开动了车子,我低头又慢慢地打开了那个袋子,再打开那个背包,把里面的东西又重新认真地看了一遍。之后,我把那只鞋子,装进了背包,从背包里把那本书拿出来。
书名是《了凡四训》,书页已经粘在一起翻不开了,看看背面,有手写的一句话,虽然已经相当模糊,我还是看出来了是:相见何如不见时。
“相见何如不见时!相见何如不见时!”我念了两遍。
庄震迷茫地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你是想问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我主动说。想想自己的坏情绪殃及于他实属不该。
庄震说:“米丫,你很善解人意。”
我没理会他的评价,自顾自地说:“这是仓央嘉措的一首情诗,应当是要写给玛吉阿米的。‘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决绝,免叫生死作相思。’白话的意思大体是,从一见面就相知相爱了,但是就因见面相爱受苦,还不如最初不曾见面呢。怎么才能与你诀别一刀两断呢,以免一方死后阴阳两隔,让活着的人饱受相思、思念之苦。我猜这是黎黎写给自己的,但我现在觉得这首诗很符合我现在的心情,虽然不是爱情,友情也是一样。”
“米丫,你很有才华。”
“你是找不到什么话来安慰我,才一直说恭维我的话吧。”
“不是恭维。”
我没再和他说话,我在想怎样去和弘大董事长交涉,让他出面与大连那边沟通,继续找黎黎。我认为一个能在人民大会堂开会的人,应当有这样的能力或是人脉。
到了弘大公司门口,我看看庄震说:“我自己进去就行,你在外面等我吧。”我怕见到董事长会提及他和黎黎的关系,我要给黎黎保住清誉。
他认真看着我问:“自己可以吗?”好像要在我脸上扑捉点什么信息。
我坚定地说:“我可以,公安局都进了,还怕进一个公司吗。”
……
到了董事长办公室,被秘书拦在外面又尖又细的声音说:“没有预约不能进。”
我很讨厌这个声音,我想了想说:“那你进去帮我通报一声,就说姜黎黎要见他,看他怎么说。”
董秘很不屑地看了我一眼说:“好吧,你等一下。”以前从黎黎口中知道弘大的情况,我料定这个董秘是新人,她跟本不认识甚至都没有听说过姜黎黎这个人,但这样说是获得董事长召见最好的方法。
果然,一会儿董秘出来说:“请进吧,姜小姐。”
董事长50出头,精神矍铄、目光犀利,他看进来的不黎黎显然有些意外,但是出于礼貌,他还是示意我坐下。
我坐下后,开门见山地说:“您好,我是姜黎黎的好朋友,我叫米丫,黎黎失踪了您知道吧。”
他意外地看着我,把手只的文件放在桌子上说:“我不清楚,前段时间出国了,刚回国两天。怎么回事?”
我完完整整地把黎黎在大连的情况和他说了一下,之后我看到他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只是那表情一闪而过,有这表情就好,我下一步的想法,他就有望帮我。我继续说:“董事长,我想请您帮帮忙,用您人脉与大连警方沟通一下,让他们继续找黎黎。”
他看了我一眼,随意地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烟,准备吸,但想了想又放下了。不温不火地说:“我听姜黎黎提过你,你们关系很好,但是我想你也知道我们之间之前只是债权债务关系,现在她把钱还给我了,我们的债务关系已经解除了,我没有理由再去追查她的下落,她的任何情况在债务偿还后就都与我无关。”
果然精明,这种事都说的冠冕堂皇,毕竟他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我还是需要有分寸的,我想了想说:“您是这样看待你们的关系,但姜黎黎并不这样见,她说您很有人格魅力,是个难得的好领导,她很感激您曾经在工作中、生活中您给她的帮助呢,她甚至把你说成是她的异性忘年交呢。”说完这些瞎话,我觉得可能打动他了。
他嘴角往上扬一下说:“异性忘年交,这个词我是第一次听说,她是这样给我定位的,我很欣慰。不过,我给你看样东西,你也许会改变来找我的初衷。动用资源、动用人脉不是不可以,但是我认为资源是需要慎用,需要用在有意义的地方。”说完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