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铁夫道:“鹰爪上白猿的师父鼓山瞎老道就在鼓山清音阁卖水,他与小白猿相处时间最长,恐怕能知道他的一点蛛丝马迹,我们一同去找他。”
两个人下山来到灵源洞,只见嵯峨石壁之间,有宋朝以来的历代摩崖石刻一百多处,汉字书法的篆、隶、草、楷各体应有尽有,琳琅满目。解铁夫指着一个“寿”字石刻说:“这是南宋理学家朱熹所书,字径宽三米,长四米,为福州摩崖石刻第一大字。”
在喝水岩一侧的峭壁上,有一副偌大的对联,每个字约二尺见方,字势雄伟,峭壁下临深涧,石刻更显得巍峨壮观。对联的上联是:爵比郭令公,历中书二十四考;下联是:寿同广成子,住崆峒千三百年。
王芗斋叹道:“我生平还未见过这样大的石刻对联,真是天工巧匠,绝妙之极!”
来到清音阁,但见茶客议论纷纷,一个瞎老道坐在茶棚之下,盘腿坐在那里,手握一柄大铜茶壶,有一个小茶侍立一侧,茶客中只要有人嚷嚷添茶。那瞎老道便用手一扬,壶嘴对着茶客,茶水水柱喷入茶客碗内,老道双目失明,完全凭耳判断茶不是否已满。王芗斋暗自惊叹这位瞎老道的神力。
茶客们仍在议论着,一个茶客说:“如今老佛爷没了,光绪皇帝也没了,出来个四岁的小娃娃做皇上,叫宣统皇帝。”
另一个茶客道:“此话当真?”
“当真,我的叔叔刚从北京回来,他还在北京景山东门看见慈禧太后烧法船呢”说瞎话,砍我的脑袋!那茶客用手比划着杀头的姿势。
瞎老道听了,叹一口气,道:“大清要完喽,四岁的小娃娃当皇上,治理国政,天下将崩呀!”
一个茶客道:“老道,你可别瞎说,小心杀头!”
一个年老的茶客,摇摇手:“莫谈国事,莫谈国事!”
王芗斋听说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相继驾崩的消息,心头为之一震,心想:李存义可能不会再被通缉了,历史上每个新皇帝登基都要大赦天下,连监狱里的政治犯、刑事犯都被放了,何况义和团的余党呢!他暗暗为师叔李存义高兴。
解铁夫抢上一步,向瞎老道问道:“大哥,我给你带来一人。”
老道听了,问道:“什么人?”
“是来寻仇家的,打听你那不争脸的徒弟的下落!”
“怎么,那个孽种小白猿又在外面干坏事了?”老道把大铜茶壶放在桌上,耳朵竖得高高的。
王芗斋上前把前因后果叙了一遍。老道叹道:“原本培养他为世人造福,没想为世作巷哟!”说关少志大铜壶就往自己头上砸。解铁夫上前一把夺过大铜茶壶,没想茶壶已碰及老道额头,登时起了一个大血包。王芗斋劝道:“老伯何必伤心太甚,鹰爪小白猿不顾师父劝告,罪有应得,日后必入法网。”说着上前用手去揉老道额上的血包。他在少林寺达摩洞跟本空上人高僧学了气功,其中也有气功疗法,气功治这类包瘤一类疾病伤创极有成效。王芗斋揉了一会儿,暗发的气起了作用。原来人体都有静电,人如施以气功,静电会增多三倍,老道经王芗斋气功疗治,血包顿时消去。
解铁夫不禁赞道:“原来芗斋兄还会医术。”王芗斋笑笑,收了功式,退立一旁。
解铁夫道:“只不知芗斋兄弟以否治老道的眼疾,如能使老道恢复光明,定是一件天大的幸事!”
王芗斋犹豫了一下,说道:“我还没有试过,不知有无把握。”
解铁夫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芗斋兄弟,不妨试一试。”
王芗斋道:“我也想试一试。恐怕用的时间要长一些。”
瞎老道摆摆手道:“徒劳无益,先生的心意我领了,恐怕无济于事,这些年来,我的弟子们请过无数江湖名医,甚至请过北京皇宫御医,都没有结果。我那作孽徒弟小白猿是用鹰爪拳戳瞎了我的双眼,功力底厚,不易治疗,我只有带着漆黑一团,走入坟墓了!”说,涕泪不已。
王芗斋劝道:“老伯不必伤心过度,我王芗斋只要觉得有一点希望,必定尽力而为。”
老道带他们二人来到清音阁后的住房,这是一间潮湿的茅舍,屋内杂物狼藉,破坛碎罐,坐在竹床上吱吱作响。王芗斋见屋内潮气沉重,空气中凉气丝丝,皱皱眉道:“这间屋子过于潮湿,恐怕对治眼不利。”
解铁夫道:“那就到我那里居住。”
老道感激地说:“那太麻烦解先生了。”
解铁夫与王芗斋陪老道出门,王芗斋要扶老道,被老道推开。只见老道虽然双目失明,但健步如飞,沿着石径,一忽儿便来到大顶峰上,走进解铁夫的院子。王芗斋见老道功夫非凡,十分饮佩。
解铁夫收拾了西房,让老道住在其中,王芗斋立即过来,为老道发功。老道只觉两眼有热流袭来,十分舒服。王芗斋问:“老伯,有感觉吗?”老道点点头。王芗斋做了一阵儿气功,收了功热。说道:“从今日开始,我每日早晨、中午和晚上为您发功三次,日积月累,看看功效如何?”老道说:“谢谢先生。”
晚上,解铁夫、王芗斋与老道聊起家常,原来老道本名洪图,原籍陕西榆县人,年轻时在陕西华山跟太虚真人学习鹰爪拳,以后来到山东泰山又跟玄武法师学习猴拳,浪迹江湖,助人为乐,后来来到福建鼓山,见此地山清水秀,便隐居此处开始收徒传艺,自号鼓山老道。福建、浙江有志武术之士,前来求艺者不乏其人。十年前,老道到福州城里去拜访一个朋友,回家途中,在山下看到一个饿昏的少年,他忙把少年背到屋内。那少年面黄肌瘦,泪水汪汪。原来他的母亲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民一个过路商人勾搭成奸,一次被少年的父亲发现,那商人用刀刺死他的父亲,一他母亲私奔。少年失去双亲,只好靠乞食为生。福州城里有个秋香妓楼,老鸨见这少年聪颖、清秀,便留在妓楼里当了面首,即男妓。后来,老鸨见这少年与妓楼里的妓女们一个个打得火热,生怕出了什么岔子,便把他打出妓楼。少年流离失所,靠乞讨过日。一般人家觉得他历史腌月赞,都不肯给他剩饭,少年多日未讨到饭食,饥饿过度,想到鼓山涌泉寺向僧人要求施舍;走到鼓山脚下,终于支持不住昏倒于地。
老道听了少年的身世,甚是可怜,便把他留在家中,教他武艺,以让他将来靠护镖院为生。少年见老道如此存待,立即噗通跪地,拜老道做了义父。老道从此把全部心血倾注在他的身上,把鹰爪拳和猴拳的真谛全教给了他,对他另眼相看,百般爱护。别的弟子心怀嫉妒,又不好发作。几年后,这少年已经出落成一个武艺高强的武林高手。有一天夜里,老道见少年鲜血淋漓奔进屋,忙问何故。原来他杀了秋香妓楼的老鸨,报了前仇。以后他占据了秋香妓楼,使妓楼闻名福建。
说到此处,老道叹了口气:“我劝他不要干这个营生,以免玷污武术。他翅膀已硬,不再听我的,我百般劝说,也无济于事。以后他更肆忌惮,在外随意嫖妓,有时潜入良家妇女室中行苟且之事,我气不过,终于打了他几个耳光。他恶恨恨地叫道:姓洪的,咱们一刀两断!”我也不认你这个干父,你也别说我是你的干我!“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他少年时在妓楼沾染到坏习,影响已深,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以后,他果然不来了。一年以后,他不知从哪里得到了风声,又来找我,要我交出《鹰爪拳谱》。原来他野很大,想要索取武术界全部拳谱,据为已有,想独霸武林,独来独往。他见没有结果,又变了一副嘴脸,忽然跪在我的面前,痛哭流涕道:“干爹,我不愿弃您而去,只因那些女人不好,见我生得漂亮,拉我下了火炕。我也没有那些调戏良女人之事,那是师兄弟闪嫉妒我,编造出来的谣言。我……我实际上是阳萎啊!”说着,就是拉下自己的裤子,泪如雨下。我慌忙拦住他,扶他起来,我见他实在可怜,就原谅了他。他用头撞墙,喊爹喊娘地发誓服侍我一辈子,说着又拔出刀,要割自己的那个玩艺。我拼命夺过他的刀子,我俩抱头痛哭后来。他每天给我带来许多可口的东西,鲜亮的荔枝、雪白的人参、黄橙橙的蜜橘、沉甸甸的香蕉。有一次又有两个水灵灵、妖里妖气的女人来找他,他当着我的面,把她们打得鼻青眼肿,轰下山去。我见他已回心转意,非常高兴。又过了一年,有一天晚上,他倚在我的怀里,问道:‘干爹,我想参加北方的义务团,去杀洋鬼子,听说洋鬼子在北京城皇上、皇太后面前可威风了!我要为咱中国人出口气,煞煞他们的威风!’我听了,夸赞道:‘小子越发有出息了!’他皱皱眉道:‘可惜我的武功还不行,您能把那本《鹰爪拳谱》传给我吗?’我听了,被他的诚心所感动,便决定把拳谱交给他,我说好,第二日晚上便交给他。他听了,满心高兴,便出屋去了。深夜漆黑一团。我走出房屋,来到灵源洞里,忽听拐角处有一男一女正在对话。我忙伏到旁边一块巨石后,我担心他们是为我拳谱而来。只听那男的说:‘我已骗得老家伙信任,他答应明日晚上把拳谱给我。’那女的高兴地说:“寻可太好了,咱们又多了一个拳谱,一旦时机成熟,就让武术界那些高手跪在我们的脚下,你就是武术界的皇帝,我呢,当然就是武术界的皇后喽!说着,狂笑不已。这时雷电一闪,我认出了那两个人,那女的是福建督军的小姐,叫林莺啼,我曾被督军大人请到府衙论武,见过这个小姐,那个男的正是我的干儿,不知什么时候他们竟混到一处,我一听,肺都气炸了,其实拳谱就藏在他们脚下的古瓷缸里,旁边有株古榕即是标记。我大喝一声,扑了上去,骂道:‘原来你们勾通在一块,赚我拳谱,吃我一拳!’他俩人一听,知原形毕露,一齐向我杀来。那女的功夫不弱,使的是喇嘛拳,刚猛疾快,直锁我的咽喉;我急忙闪过,一招‘鹰击长空’,双拳掼向二人。我那干儿子气急败坏,一招‘白猿攀枝’,伸手抓了我的脸,我又急又气,使邮鹰爪拳的绝技,鹰爪连环拳,打得二人不能近揣,慌乱中,我干儿的右腿着了一‘爪’,血流不止。那林莺啼尖叫一声,顺手一扬,五枚罗汉钱向我抛来,其中有一枚正中我的穴位,我瘫倒在地,动弹不得。这时,我干儿一步抢上前来,双手扳住我,那女的一脚踩在我的胸脯。此时雷声大作,暴雨直泻。雷电中,我见干儿一脸狰狞之相,极端可怖。他挥起手掌,叫道:‘姓洪的,你既已知全貌,那就识相一点,快交出《鹰爪拳谱》!”我嘿嘿’冷笑几声,说道:‘我掏了这么多年大粪,还没见过你这花边屎壳螂,今日总算识了庐山真面目!人生酸的,苦的,甜的,辣的,我都尝过,今日总算又见到这精彩的一个节目,我死而无憾了!’干儿吼道:‘你交是不交?’我摇摇头:‘不交!死也不交!’啊!他大吼一声,伸起手掌,戳了我的双眼……那女的道:“‘留下这老狗也没用处了,干脆弄死他算了!’说着,一掌向我头盖骨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