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师妹登仙啦!王师妹登仙啦!”不知谁发一声喊。师兄师弟们便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精神抖擞,呼啦一声伸长脖子往山下望去。
山脚下,有一个绰约的身影,正一级级的拾级而上,若弱柳随风。她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涂砂不点而朱,神色间却总是淡淡的,带着一点冷。身着月白色的制式道服,肩背冰铘神剑,一头青丝用紫金绳系了,随意甩在脑后,顺着山风飘飘扬扬,更显得飘然若仙。
春游浩荡,是年年寒食,梨花时节。白锦无纹香烂漫,玉树琼苞堆雪。静夜沉沉,浮光霭霭,冷浸溶溶月。人间天上,烂银霞照通彻。浑似姑射真人,天姿灵秀,意气殊高洁。万蕊参差谁信道,不与群芳同列。浩气清英,仙才卓荦,下土难分别。瑶台归去,洞天方看清绝。
丹炉峰邱师兄对王雨诗惊为天人,为她做了这首无俗念,端的是贴切。姑射仙子这个雅号不胫而走。
说起来年轻一辈四大公子,四大仙子倒有两位在天一门:
惊雷公子,沈沐白
姑射仙子,王雨诗
这两人不但是同年入门,相貌相当,便连修为也是相当,沈沐白如今是筑基九层的修为,王雨诗也已是筑基七层。
王雨诗长的漂亮,道行也高,有追求者,自然也有不少嫉恨者。
下山的女弟子中便有一个身穿明黄道袍的,住下脚步,狠狠剜了王雨诗一眼,恨声道:“这骚蹄子又来哗众取宠!筑基期的师姐们哪个不是直接御剑上山?偏这骚蹄子作怪!每次都来走这登仙路,勾野男人!”这女弟子姓牛名芬,五短身材,也是貌美如仙,脸先着地那种。一身明黄道袍,不仅用料非凡,而且还有豪光流转,一看就知附有品级不低的防御法阵,身上零零碎碎挂着玉佩,香囊,扳指等物,也都不是凡品,不过修为就寒碜了点,才将将练气五层。
她和王雨诗原是同一年入门,年幼时两人还颇为要好。牛芬家世好,祖父是门中一位化神长老,父母也都有金丹修为;王雨诗却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入门之前还是个小乞儿。那时牛芬便如孩子王一般,王雨诗却常常受人欺负,牛芬便时常关照与她,一来二去,两人便成了好友。不过随着年岁渐长,昔日的小伙伴们都有了爱美之心,王雨诗出落得愈加靓丽,如空谷幽兰一般;牛芬却长得愈加壮硕,如发面馒头。两个人站在一起,就如两个极端。登仙路上师兄师弟围着王雨诗团团转,却从没人理睬过她。嫌隙便在这时埋下,随着日月慢慢涨大。
渐渐的,牛芬开始变得自卑,变得多疑,她开始想王雨诗是不是把自己当做朋友?为什么她从来不关心一下自己?甚至都没发现自己的异样。她心里想的只有修炼。是了,现在她都练气九层了,而自己才练气二层。原来不知不觉中两人的差距都这么大了么?不出意外,不久以后她便要筑基,然后金丹,元婴,化神,破虚,便是长生也未可知;而自己糟蹋了无数灵药才是练气初期,可能这辈子也就是个练气修士。龙不与蛇盘,凤不与鸡语,前程远大貌美如花的她怎么可能与资质平庸相貌丑恶的自己做朋友?原来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么?牛芬开始觉得就是因为王雨诗,自己才会如此悲剧,若不是她那么美丽,怎么会显得自己这么丑陋;若不是她那么聪慧,怎么会显得自己这么愚钝。牛芬开始变得恨王雨诗,友谊有多深,恨便有多深。
然后,两人就大吵了一架。说是两人,其实王雨诗只是静静看着,看着自己发怒,看着自己咆哮,看着自己歇斯底里。默默看着,默默流泪。牛芬更觉得她没把自己当做朋友。真的朋友被冤枉了,不应该生气吗?哪怕她骂自己,和自己打一架,牛芬也觉得会原谅她。可是她任由自己打骂,只是默默流泪。原来她和自己终究不是一路人。
两个人在学宫中再也没有交集。
后来,牛芬听说,她筑基了,她被掌门赐予冰铘神剑了,她被评为云荒四大仙子了……每一次,牛芬都觉得有一万只蚂蚁在自己心里咬,只有狠狠的骂她几句才会舒坦。
见她一次,骂她一次。
“师姐,小点声,小心王师姐听到。”同行的小师妹拉了拉牛芬的衣袖,低声道。新入门的小师妹眼中,筑基期的师姐那都是高高再上的人物,虽然不知道平时和善的牛师姐为何如此激动,但也不想让她吃亏。
一个年长一些的师妹,显然是知道内情的,赶紧朝这个小师妹摆摆手,苦笑道:“别劝了,越劝越来劲。”
果然,牛芬一听这话,犹如被点的炮仗一般,一蹦三尺高,怒道:“我还怕她?我就怕她听不到!”接着,把脸一翻,鼻孔朝天,大声吼道:“王雨诗!你个狐媚子!筑基期了还来爬这登仙路,你是想男人想疯了吧!一日不让男人围着你就过不下去了吧!装的一脸清纯相!装你mb啊!”
石阶一旁的师兄也听不下去了,忙劝道:“牛师妹,过了,过了。同门姐妹,何至于此。”
“吆~野汉子还着急了。”牛芬却是两眼一瞪,连这师兄也骂上了。
“师兄您别生气,牛师姐她平时不这样的。”旁边的小师妹快要急哭了,却又不敢去劝牛芬,只好来挡着这师兄。
她叫的如此大声,山脚下的王雨诗自然也听到了,看到了这闹剧。她停下了脚步,怔怔的看着,虽然隔得远,可是她清楚地看着那个矮胖的身影,正跳着脚,跟人争执。胖子果然占地面积大呢,她一个人就占满了我满满双眼,她心道。看着她,就想笑,却满嘴苦涩,两条热流从腮边滑落。
我总是想着跟以前一样走这登仙路,却总是忘掉你已经不喜欢跟我走同一条路……
冰铘神剑锵然出鞘,载起她直入云霄。
“md早干什么呢。”牛芬看她御剑飞去,便也意兴索然,招呼了小师妹,“走了,走了,挡这里干什么。难道他还能打我一顿?”
“王师姐。首座吩咐让你务必,立刻,马上去见她。”王雨诗的剑光刚到学宫就接到传讯,便调转剑光向洛笙居所飞去,其实她本来只想回自己的房间谁也不见,但是师父连用三个务必,立刻,马上也让她很是忧心。
“师父!您急唤弟子何事?”王雨诗风风火火的赶到洛笙居所,进门却是一愣,师父正团坐在云榻之上,给旁边安睡的七八岁小女孩打着扇,哪有一点着急的样子。
“你来啦,坐吧。”
“咦,你这是哭过了?”洛笙招呼王雨诗坐下,这才发现爱徒的眼睛肿如蜜桃。
“没有”,王雨诗强笑一声,低下了头,小声解释道:“刚才赶路赶得急,风沙迷了眼睛。”
“唉,牛芬这孩子又欺负你了吧?”洛笙叹一口气,“除了她还有谁能让你哭成这样。她也是个可怜人,她娘怀她时为人所伤,伤了腹中胎儿,要不资质怎能那么差。你资质又好,长得又美,她是自卑呢。你也别怪她。”
“师父,牛师姐是弟子最好的朋友。”王雨诗小声说道,声音虽小,却异常坚定,“师父,小时候只有牛师姐一个人对我好,一辈子都忘不掉呢!”
“你这孩子”,洛笙爱怜的看着她,看着面冷却意外的重情重义。这样的性子,倒也不枉自己为她谋划。
“雨诗啊,师傅有件事想拜托你。”
“师傅请吩咐。”王雨诗忙站起身来,垂手躬身道。
“说你多少次了,没那么多规矩。”洛笙一指正在酣睡的小女孩,满面慈爱道:“这是青青,你葛师叔的孩子。”
“我和你葛师叔情同姐妹,这次她闭生死关,青青却无人照顾,我是爱极了这个孩子,不过孩子却嫌我太闷……”
王雨诗静静听着,心里突觉不妙。
果然,洛笙稍微一顿,就满含期待的看着她,“雨诗啊,你来照顾一下这孩子怎样?时间也不会太久,就半年如何?”
啊?王雨诗傻眼了。
“这不行”,王雨诗慌忙摆手,推脱道:“师傅,弟子实在不会照顾孩子。”
“没事,这孩子自立着呢,就是陪她玩一会。”
“可是弟子最近突破在即,正想闭关几日,实在无有闲暇。”
“修行之道,犹如张弓,有张有弛才是正道。太过急切,反而容易根基不稳,正好拿出半年时间,积淀一下。心境到了,自然水到渠成。”
“师傅!”王雨诗抱住洛笙手臂,苦苦思索新的借口。
“不必说了”,洛笙止住了她,“这孩子就认定了你。今晚你就收拾一下,去鸣翠峰吧。”
“弟子有房间,为何要去鸣翠峰?”王雨诗愕然。
“呵呵”,洛笙双手一摊,“这孩子说认床。”
王雨诗看着呼呼大睡的青青,默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