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没有实力何谈道义么?”酒道人耷拉的眼皮下精芒一闪,睁开眼,细细打量李煜一番,啧啧称奇:“没想到你小子还有这般见解。你那师傅赵君度刻板木讷,怎么教出你这么个精明的小子来。”
“呵呵,恩师那是大智若愚。”李煜自不会说在前世的损友里,不乏经常梦想穿越时空,回到1911,抗日战争,晚清,大宋,明朝……挑起一场战争,统一全世界的主。军事素养在真实战争中,虽然未必怎生了得,但这纸上谈兵都是贼溜,个个都是准军神的模样。只能都推脱在师傅头上。
阿呸!酒道人吐一口浓痰,“屁个大智若愚,你师傅那是真迂!他跟你一般大的时候,还不如你根脚指头机灵!”又絮叨道“那年你师父入门,我就跟你师祖说,这小子跟个小大人一般,无趣的紧,不如早早打发了事儿,你师祖偏不同意,非说这小子为人方正,深藏若虚,以后必成大器。”
“大器?我看是大脾气!整天板着一张脸,就差写上我是你大爷了!”
“噗”却是李煜再也忍不住,直接笑喷了,想想师傅那张脸,果然贴切。拊掌大笑道:“别峰的师兄妹给师傅起了个绰号黑面神,本来弟子觉得挺传神,跟师兄常常私下叫起,但是跟酒爷爷您形容的比起来,真是差太远了,犀利,太犀利了!”
“那是,酒爷我包罗万象,无有不知,描绘个把人算什么,天空五个字,这都不叫事!”酒道人亦是洋洋自得。
“你与慕白都称本座什么?”门外突然有人问起。
“黑面神。”李煜想也不想,随口答道。话一出口,就觉不对,心中哀嚎“死了,死了”偷眼向门外望去,果然师傅赵君度正站在门外,面沉如水,正狠狠瞪着自己。
李煜连忙从椅子上跳将起来,垂手立好,喏喏道“师傅,弟子知错。”
“嘿!黑面神,嘿嘿。”赵君度长袖一拂迈步进屋,踱到他身前,冷笑两声。
蕴含的怒气,有如实质。
李煜腿站的更直,头垂得更低。
“不敬师长,思过崖闭关半年。”
“是”
“所有课业翻倍。”
“是”
“还不快去!”赵君度怒喝道
“是”李煜如蒙大赦,一溜烟跑远了。
“啧啧,好威风,好煞气。”酒道人翻身坐好,一拍桌子怒道:“在我屋里吹胡子瞪眼!给谁看!?”
赵君度瞬间变脸,满脸堆笑,“老爷子,息怒息怒。小赵我也四百余岁,门下也有了两个徒弟,您好歹在小辈面前给我留点面子。”边说边从袖里掏出一大坛酒,放在桌上,“紫极宫的紫极仙酿,弟子专程给您捎的。”
酒道人深嗅一口,熏熏然道:“三千年佳酿,还算不错。”
赵君度又从袖中掏出两个油纸包放在桌上,“山脚卢记的酱牛舌,风干鸡,您最爱吃的。”
“算你小子有心。”酒道人把东西划拉到自己面前,“有何事?说吧。”
赵君度拉过一把椅子,在下首坐了,“没事我就不能来看看您老人家。”
“不说是吧?”酒道人双目一翻,伸手赶人,“东西我收了,人你也看了。你这一峰首座,贵人事忙,走好,不送。”
“哈哈哈,您还是这急脾气。”赵君度干笑两声,赖着不走。又坐了半晌,才吞吞吐吐道:“这,这次确实有事麻烦您老。”
酒道人一副我早知如此的表情,示意他接着说。
“昨日我与云房静思,突然心神不安,泥丸震动。元神示警,必有因由。说来惭愧,弟子不精于算学,自己掐算一番,是毫无所得,连吉凶都难辨。”
“如今我鸣翠峰人才凋零,除了您老,就只有我与云枫师弟,慕白,李煜,青青三个小辈。这次示警无论应在谁身,我心实在难安。”
“思来想去,弟子厚颜请前辈出手,演算天机。”说完起身一躬到底。
“修行之人偶有心血来潮也不算什么。”酒道人沉吟一番说道:“缘何为此不惜违背祖训,找我推演天机?”鸣翠峰自一代祖师陨落之后,后世弟子又有数人沉溺算学,陨于天劫,因此便留下训示:后辈弟子不得修习算学,不得行卜算之事!
赵君度一声苦笑道,“弟子非是心智不坚之辈,本也不屑走那窥视天机的捷径。但是此事实在事关重大,前辈可知,昨晚弟子心神激荡,几乎损了道基,此次示警如此之烈,实在不容小视。”
“竟有此事!”酒道人闻言也是吃惊,细察之下果然感觉赵君度一身气机浮动,坎坎维持在化神之上,险些掉落一阶修为。“你资质不算高,却能修道两百载就踏入化神境,凭的就是道心之坚天下罕有。此事竟能令你道心动摇至此,果然非同小可!”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就为此破例一次也是无妨。不过你须谨记:我辈欲求长生,便该勇猛精进,心无畏惧;窥视天机趋吉避祸,便如走那终南捷径,最是消磨道心。此事可一不可二。”
“弟子谨遵教诲。”赵君度躬身应了。
既然酒道人答应出手,那当可一切无碍。赵君度深知酒道人之能,卜算之道天下无双。现在只要静观他施为就好。
酒道人随手掐几个印诀,默算半晌,却是摇摇头:“果然遮蔽了天机。”,又盘膝坐好,摆一个五心向天的姿势,嘴中默念祷词,胸前现出一卷书册的虚影,书册慢慢翻动,翻到一页时突然豪光大放,酒道人双目射出两道神光,直入书页之中,良久豪光散去,书册堙没。酒道人拍拍屁股,立起身来。刚要开口,却骤然色变,一个闪身消失在原地。
赵君度亦心有所感,心念一转,人已出了房间,一口门板宽的飞剑,滴溜溜的从脑后飞出,自发围着周身转了起来。
与此同时,噼啦一声炸响,一道惊雷将酒道人的小屋劈得粉碎。
劫雷!
赵君度连忙感应酒道人的去向,原来已经出了鸣翠峰,故意引到外面去了。
酒道人又接连换了八次方位,劫雷也一连九响,一次比一次声势浩大。九劫过后酒道人方才飞转回来,爆炸头;浑身不着寸缕,被雷劈的黝黑,还在冒着袅袅青烟,原来第九道劫雷终于没闪过去,硬抗了一记。
但却满脸喜色,遮都遮不住。
“喜事!泼天的机缘!”
“此是宗门大兴之兆!”
“应在李煜!”
赵君度威严深重,平日对弟子也极是严厉,何况这次被捉贼捉赃,所以李煜是一点不敢耽搁,一溜烟就上了思过崖。
思过崖在鸣翠峰顶偏下,三面悬崖,一面山壁。崖顶大约二十丈方圆,光洁平整,只在北侧有一株雷杏树,冠盖遮住了整个崖顶。这雷杏千年开花,千年结果,每次只得九枚杏果,食一枚能增九年寿数,是难得一见的天地奇珍。此时离开花尚早,望之与一般老树也无不同。不过每当子丑二时,罡风刮过之际,这雷杏树却能虚空生电,垂下万条雷蛇。彼时思过崖上有如雷狱,思过之人需受万雷亟体之刑,以此为惩戒。
李煜上了思过崖,四下看看,鸣翠学宫、翠微湖皆在脚下,身畔白云缭绕……前世中他也去过几处旅游胜地,斧凿痕迹太重,自然美景差这鸣翠峰远甚,不过在这山上生活了十载,一草一木都熟的不能再熟,自是无趣。
倒是山壁之上满是石刻。初来乍到,李煜兴趣盎然的细细拜读,瞻仰下前辈风范。细观之下,不禁哑然,原来这些前辈刻字甚是规范,石壁左手边刻的都是XXX到此一游;右手边都是XXX犯下XX过失,被罚面壁XX年,其中有个叶瑶前辈甚是勇猛,在右手边出现十八次,都是错手杀人,最高一次面壁一百三十载,李煜叹服;正中间却是前辈们一些随笔,最显眼位置刻着:罡风起兮鸡飞扬,雄风万丈尿四方,署名云度,这云度真人正是鸣翠峰二代祖师,早已飞升仙界,在祖师堂中日日受后辈香火,没想到早年却是这般尿性。
李煜挨个点评一番,又看到一条署名叶瑶的石刻,下面还有跟刻数条,就像是前世论坛跟帖一般。李煜对这位猛人十分欣赏,在他想来修道之人就该一往无前,随心所欲,若是与人动手都缩手缩脚,处处留手,那还与人动甚么手,不如做个乐呵翁。
罡风蕴雷,若能引雷入体,当可锻身?然吾不修练体法,甚憾。——叶瑶
昆仑妙道子数次三番纠缠于吾,斗剑杀之,被罚面壁十年。正好试验一番内景真雷锻体法,五十万功德点,值否。——叶瑶
这该不是为了练法,蓄谋杀人吧?李煜不厚道得想。
十年练体,蕴雷于身;静则金丹,动则霹雳。——叶瑶
叶师姐威武霸气,小弟甘拜下风。——风岚
这风岚李煜也知道,正是他太师祖,祖师堂中亦有他一席之地,千年前飞升仙界。这叶瑶既然是风岚的师姐,那也是千年前的人物,但却只言片语也没流传下来,奇哉怪哉。要说她成就有限入不得祖师堂?李煜却是不信。没有原因,总觉得似叶瑶这般人物就该光芒万丈盖压当代才是。
或许酒道人会知晓缘由?貌似还没有他不知道之事!不过这老头到底什么身份?宗门前辈?供奉?亦或者是……
突然,一声炸雷,仿佛从心底响起,直接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打雷了?李煜抬头看天。不像啊,阳光明媚,晴空万里。
莫不是有人斗法?李煜侧耳倾听,果然远方隐隐约约还有雷声。
刚才第一声雷响貌似就在附近?李煜四下打量了一番。果然半山腰有处烟尘,好像房子塌了。
李煜辩了辨方位,这貌似是酒老头的房间?
我擦!李煜倒吸一口凉气,该不是黑面神恼羞成怒,以下犯上啦。
也不知道酒老头抗不扛得住。想想酒道人那小鸡仔样的身子骨,和黑面神大得离谱的飞剑。李煜只能默默祈祷黑面神能看在酒道人那不知道第几代老祖宗的身份上莫下死手。
哇哈哈哈哈哈哈~
远处黑面神放声长笑,貌似极开心。
李煜迎风而立,一头黑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