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议事堂里也刚好看完回溯。
居首的酒道人果然是来看热闹的。只见他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吧嗒吧嗒嘴道:“这就完了?也没啥嘛!”
老家伙是什么德性两位首座心中有数,只当充耳不闻就是。
没啥好啊!没啥妙啊!
赵君度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若是李煜当真色胆包天做了什么无法挽回之事,那他说不得也得大义灭亲!不过只是这种程度,充其量算个难堪点的误会。
这要好办得多!
“师姐,你看此事也不宜张扬,不如由酒前辈做个中人,让小徒给王师侄赔礼道歉?自然,我这个做师叔的也有失职之过,我出一枚雷杏果给师侄赔罪。如何?”赵君度斟酌片刻,提议道。
这雷杏果食一枚增九年寿数。看起来不多,不过对那寿命将尽之人,哪怕多活一天也好!更何况修行之人有多少在破境边缘寿终就寝?若有一颗雷杏果在手,结局自然不同!因此这增寿之物实乃无价之宝!就算王雨诗用不着,也能换来许多稀罕之物。
这雷杏树虽然生在鸣翠峰上,却是宗门之产。而且这雷杏三千年只结九枚杏果,自然要优先供给祖师堂中岁寿不多却有望登仙的祖师服用。赵君度虽是鸣翠峰首座,忝为地主,手中也只有三枚雷杏果可供支配,此次能拿出一颗,心意不可谓不诚!
“唔,被占点便宜就能换颗雷杏果,这生意做得。”洛笙还在考虑,酒道人似有心似无意,在那幽幽的说。
坏了!赵君度闻言就是一哆嗦,极其哀怨的怒瞪了酒道人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老爷子你这不是存心捣乱么!
果然,本来洛笙已经有些心动,闻言又勃然大怒!站起身来娥眉倒竖、杏眼圆睁、戟指赵君度怒声叫道:“雷杏果?好稀罕么!”
“果子无价,我家雨诗的清白就有价不成!?”
“来来来!赵黑脸!让老娘教教你如何做人!”
赵君度本来是硬挺之人,不过在洛笙面前他从来就硬不起来。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他也不气恼,反而小心翼翼的辩解:“师姐,我真没那个意思。要不,你说怎么办咱就怎么办?”大有唾面自干的架势。
见他认怂,洛笙突然没了发怒的兴致。
一声长叹,百转千回。
洛笙一脸平静的坐回身去,闭目沉思。
看着她那沉静如水的绝美脸庞,赵君度眼中闪过一丝哀伤之色,别转头去。
阿呸!你平时的蛮劲哪去了?
真是驴的脾气,贼的胆子!
酒道人在心底狠狠的鄙视了赵君度一番,暗道:得亏没有外人在场,否则定要出手清理门户,免得传出去贻笑天下,丢尽了鸣翠峰一脉的脸!
洛笙自己想时,才发觉竟然没有比赵君度所提更好的法子。
毕竟她看得明白,李煜落水确实是意外失足;至于后面发生之事,他也明摆着心神失守、已经入魔,并不是故意为之。以她的为人还不至于睁眼说瞎话。
那该怪谁?怪徒儿生的太美,勾人心魔?还是怪李煜没有定性,为心魔所趁?
无论如何,说破天去,徒儿也就是被占了便宜,名节未损。
难不成还能为此就逼师弟将幼徒斩了或者开革出门?且不说这李煜错不至此,就算他犯下大错,自己还真能硬下心来逼迫赵师弟?毕竟当年之事是自己错了,亏欠他良多。
思来想去,还是方才赵师弟的提议靠谱。既不损颜面,又得了实惠。
嘿!我滴个暴脾气!
洛笙一拍脑门暗恨道:洛笙啊洛笙,你还不知道那个老酒鬼啥德行?竟然受了他挑拨,刚才没有一口答应下来!现在可如何开口?
见洛笙正在纠结,赵君度又向酒道人看去。看他正在老神在在的饮酒,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赵真人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明了个白的!
开始之时他怒气填胸,没有细想,老家伙打着看热闹的幌子而来,他也就信了,反正他为人方正不是?
此时心平气和,若还想不明白,那就不是为人方正,而是愚笨了!
这酒道人看热闹是真,来为李煜护法更真!
半年前酒道人亲手推演天机李煜身具宗门大兴之兆,他岂能不对李煜关注有加?就算李煜将天捅个窟窿,他也会想法给他担着!可是王雨诗也是万载难见的天才弟子,酒道人一心为宗门考虑,定也不会亏待与她。
以酒道人之能,恐怕来之前就已对前因后果了若指掌,如何处置,也必有两全其美的法子!方才他之所以打岔,想是不满自己的方案。也是,若论卜算之道,天下何人能出其右?不过,以他的恶趣味,自己和洛师姐打起来前,想来他是不会说的……
既然揣摩明白了,赵君度就不打算在这被看戏了,他轻咳一声,好整以暇道:“师姐,既然你我都没有令人信服之策,不如听听酒前辈的意见?他老人家包罗万象、明见万里,定然能公平裁断!”
洛笙虽然不知道推演天机之事,但是为人却比赵君度机变得多,听到明见万里四字,顿时眼前一亮,暗呼道:我怎么忘了这茬!忙起身盈盈一礼,娇呼:“弟子全凭前辈做主!”
哈哈哈哈……
酒道人长笑一声,拂袖而起,大步向殿外走去。只留下一句:“阴差阳错莫非天意?男当婚,女当嫁,姻缘天定!”
殿内两人面面相觑,洛笙首先回过神来,咬牙道:“不行!这绝对不可能!”她又向门外张望一眼,确定酒道人走得远了不会再回来了,才做了个鬼脸小声嘀咕道:“这老糊涂该不会看花眼了吧?”
“师姐慎言!”赵君度皱眉道。
“怕什么,他老人家还能和我计较不成?”洛笙嘴上说不怕,其实心里颇有点心虚,称呼马上由老糊涂变成了老人家。
赵君度懒得与她争辩,现在当务之急是敲定李煜与王雨诗之事!酒道人虽然经常狗屁浪言,不过正事上不会开玩笑。他总不至于无聊到巴巴的赶来,只为抛出这么一句消遣二人?必是他看出了什么!
赵君度措辞一番,捻须笑道:
“师姐,酒前辈所言,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婚姻之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二人皆是孤儿,你我便是父母,酒前辈是为媒人,择日不如撞日,我们就把此事定下来如何?”
“今日之事虽非小徒故意为之,总归于王师侄清誉有损。两人岂能没有芥蒂?若依前辈之言,两家结为秦晋之好,不但全了两人脸面,还不损两峰和气,岂不是一举双得的好事!”
“再说,孤阴不生,你们竹秀峰一脉修炼太阴戮神诀若不阴阳相济怎能大成?王师侄早晚都得嫁人,不如就嫁与小徒。李煜虽然不肖,但也是我的嫡徒,两人也算门当户对,还望师姐成全!”
“打住!”洛笙一抬手打断他的话头,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说道:“若是你给沈慕白提亲,我二话不说就允了。但是那李煜,他不配!”
“非是我势力,只是我与雨诗情同母女,岂能不为她打算?以雨诗的资质,注定能够长生!法财侣地,我就算不给她找个良侣,也不会给她找个拖累!”
“我且问你,那李煜能长生否?”
若是前几****相问,赵君度必定无言以对,不过今日他却可以扬眉吐气、斩钉截铁的回一句:“能!”
洛笙被他的气势唬的一愣,旋即没好气的说:“师弟,这可不是胡吹大气的时候!你那徒弟,大名鼎鼎,谁人不知,哪个不晓?漫说长生,这辈子金丹都难!你这是欲欺我耶?”
“你这是不信我?”赵君度不悦道。
你这是不信我?不信我?不信我……
这句话入耳,洛笙身子轻微一颤,整个思绪都飘远了:在二百三十七年前,他也是这么问我,那时我在气头之上,脱口而出,不信!这一句话就是抱憾百年……
赵君度却没发现她神情异样,依旧说道:“就算你不信我,难道还不信酒前辈?”
我怎能不信你……洛笙心中默念一句,将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她调整了一下情绪,自顾说道:“三日前,丹炉峰的孙师兄,来为他的首徒邱长春提亲;半月前,乾坤门的刘长老,来为他们少门主宗雄提亲。都被我以雨诗年纪还小的理由拖了下来。”
“宗雄此人,为人奸邪、心术不正,我是万万不会答应的!可是这邱长春,论人,风流倜傥、一表人才;论才,入门百年就已是元婴真人,也算是天资不错;论势,他是丹炉峰大师兄,孙师兄飞升之后必由他接替首座之位;论情,他对雨诗一往情深,那首无俗念当真是妙不可言!”
言罢,她抬起头来,目光炯炯的盯着赵君度,一字一顿道:“师弟,你可有教我我有何理由舍邱长春而就李煜!”
“哈哈哈,”赵君度长笑声中,长身而起,也是慷慨陈词,“论人,小徒也算相貌堂堂;论势,我这鸣翠峰首座之位一样可传与他;论情,咱天一门年轻弟子哪个不对王师侄心怀情愫?至于论才,我现在说了你也难信!不如月后弟子大比之时,你亲眼观之。我敢言我这小徒天纵奇才,不弱于慕白!”
“再者,酒前辈玉言:姻缘天定!难道师姐不信!?”
这……
以洛笙的身份地位却是知晓酒道人的来历,否则也不会执理甚恭。若真是他亲口批命,她自然不敢不信。可是他只是随口一说,这却让人难办。
洛笙犹豫片刻,还是拖字诀吧,反正雨诗成就金丹还有些日子,还拖得起。
“师弟,此事事关小徒终身,容我思量几日,告辞!”
赵君度刚要送客,突然平地一声轰鸣,连整个鸣翠峰都晃了一晃。轰鸣声虽巨,却掩不住那三声鸦啼。
妖!?
两人神色一凛,直接撕裂了虚空,踏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