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拭目观看宇内大势,德义佛地,道理乖亡,滔滔天下以优胜劣败为真理,转噬攘夺,优者为所欲为。虽有万国公法,终不过强国之私法,有内为夜叉而外装佛陀者,有左手抚之而右手刺之者,有表示不夺而夺之者,权谋术数越出越奇,殆使人不可加以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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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鲜。安州大道。
从大东沟上岸,经过安东、义州,上千个奉军士兵正络绎不绝地往朝鲜的旧都平壤进发。
烈日当空。远处的景物都为蒸汽所融化,变得模糊不清,摇摇晃晃。
道路难行,碰巧下完了一场骤雨,又热又湿,且没有风,周围都是树林,蚊虻如云,还有那沉重的背包,士兵们无不大汗淋漓,饱受煎熬地走着。
人皆如此,畜牲焉能安逸?七匹马拉一尊大炮,七头牛拉一辆大板车,加上道路泥泞,碰上低洼地还要士兵去推。虽然已经皮开肉烂,但士兵们仍是狠狠地往畜牲的屁股上抽,但终究还是寸步难移。
“噗咚”一声,又一个士兵倒下,医护兵马上上前察看。
身边的士兵最多也是瞥了一眼,全都默不作声地继续往前走,毕竟左宝贵已下军令,要火速往平壤进发,即便同伴倒下也不得有误,违者军法处置,之前数十人已经因此而挨了板子了。
即便是那些平时桀骜不驯的满族官兵,在左宝贵这几天严厉督促进兵,严格执行军令下,再看到有违反军令的同伴掉了脑袋后,全都像被驯服了的豺狼,默默地忍受着无声的鞭挞,低着头往前疾走。当然,这也和他们一向奉为老大的喜塔腊慕奇已经和左宝贵握手言欢,其人更在出发前向他们千叮万嘱要绝对服从左军门不无关系。
“又一个勇兵晕倒!”一部下从后赶马上前向左宝贵禀告。
“快到安州了,到安州才歇吧!”虽然是骑马,但此刻的左宝贵一直眉头深锁,神情比身后那些步兵更是劳累。毕竟年逾花甲,而身体一直抱恙,咳嗽不断。但最折磨他的还是那十万火急的军令,当然,还有那幽灵似的缠绕着他的私念。
岳冬一直走在左宝贵后五十来步的距离。自从韩家屯归来后,虽然得到慕奇举荐,而且也已和心兰成亲,但左宝贵始终没有把他拔做一个外委或哨长,只是维持他原来的棚头位置。
现在的他和其他步兵一样,湿透的裹头布下是一双迷茫的眼睛,汗水都挂在眼睫毛上,忍受着干裂的喉咙,咽着那丁点的白沫。但他确实比别人特别的痛苦,一副精神全都用在支撑快那将倒下的躯体上,毕竟他的身体比左宝贵好不了多少──满身被汗液腌着的鞭伤犹如几只刺猬在衣服里乱窜,血都渗到号衣去了。
环境虽是恶劣,但走在岳冬跟前坐在马上的新任亲军哨官伍伟贤和哨长林宝祥却偷偷地聊了起来。
“朝鲜真是落后,全都是泥房子,人又少,怪不得他们老被日本欺负!”哨长林宝祥闷了太久,终于憋不住又和哨官伍伟贤聊起来。
“哈!你也别怪他人少,丰升阿的练军走在咱们前面,有谁不赶紧走?今早经过的那条什么村,衙门也不是空的吗?”伍伟贤讪笑着说。
“也是!他的鸭蛋兵,看来只能对付朝鲜土人!”
伍伟贤又冷笑一声:“也不是!听说他们一出营房就作恶。在辽阳已经闹得鸡犬不宁,百户闭门,后来还有人抢劫教堂,打杀洋人,县官带人来还被他们打呢!”
“洋人?!中国人死了一百个也不要紧,如今打死了洋人,谁耽得起!”林宝祥瞪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