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下达了。四周的官兵开始重新列队,包围上百个被抓出来的老弱妇孺,又纷纷上膛,而一直包围赵西来部下的奉军再次把枪口对准眼前的人们。
“狗官!”“放人!”“畜牲!”“你们不得好死!”赵西来的兄弟和官兵激烈地推撞。
“砰!”看守的奉军官兵没有得到命令,故不敢向他们开枪,只好鸣枪示警,然而还是没多大的作用。
这时左宝贵冲到人群前边,隔着大雨对众人扯着嗓子大喊:“你们都不是赵西来他们的亲人吧!?”见众人没反应,又喊:“不是赵西来他们的亲人,出来!立刻放行!”
赵西来的部下见可能有转机,此时稍微静了下来。
四围的官兵见左宝贵这么说,纷纷看着自己的军官,手足无措。但军官也不敢贸然行事,边看着左宝贵,边看着远处的裕康,看看他有没有命令。
“只有你们说,不认识赵西来,不是他们的亲人,立刻放行!”左宝贵的声音已经嘶嗄。他实在不想再看到悲剧重演。时间和感情此时已逼得这个久经沙场的将领丧失了理智,也没去细想这是否就能让裕帅罢休。
这时一个女子步出:“我!我不认识赵西来!我不认识他们!”正是刚才那个喊自己是住在韩家屯的女子。
“我……我也不认识他们,也不认识赵西来……”接着也有几个妇女带着孩子步出。
但更多的人选择沉默。毕竟她们的亲人不是已经跟着赵西来自杀,就是在远处被官兵包围着。而她们都清楚,他们的下场只能像赵西来一样。
丈夫死了,儿子死了,父亲死了,恩人死了,一个人留在这样的一个世界还有什么意义?还要先当着众人的面说不认自己的亲人?当初不是因为赵西来自己才幸免于难吗?现在又怎么可以当着众人说不认识这恩人?
“说呀!”“快说呀!”兄弟们看到有一线生机,都力竭声嘶的对她们大喊。
“说呀……”左宝贵不断扫视众人,渴望再有人走出来。
然而她们都已经死心。一些妇女们开始抱起了孩子,哄着。一些怕的则抽泣着,一些则泪眼看着远方的亲人,微笑着……
那正白旗军官此时看到裕康提高右手,迂缓地往下一摆,知道命令已下,也没理会左宝贵,大声对官兵喊:“杀!”
“砰……”几百个官兵顿时对人群乱枪扫射,另一边几百个奉军也同时对赵西来的部下开火。
“不!”左宝贵绝望地嘶喊着。
看着妇女、老人、孩子一个一个的倒在血泊上,那一刻,整个世界仿佛陷入一片死寂。枪声、喊声、雨声、雷声……什么声音都挤不进人们的耳朵。
但随即而来的却是震耳欲聋的喊声,如万头野兽在广阔的原野上疯狂吼叫!
声音在整个山谷里回荡着,如天崩地裂。
几百个赵西来的部下剎那间兽性大发,赤手空拳猛冲向眼前正在向他们射击的奉军官兵。
用口咬。用手撕。
眼里满是血丝。身体再没有知觉。
前排的奉军很快就被冲散。看着几百头“野兽”从山坡上猛冲下来,早就接到裕康命令的慕奇立刻下令控制加特林机枪的勇兵们开火。
旁边的奉军也纷纷举枪射击。
面对每分钟三百五十发的加特林机枪和数百支洋枪,赵西来的部下再也无能为力,冲在最前的一个也倒在机枪前数十步处。
该倒下的,都倒下了,包括当初说过自己不认识赵西来的人。
一切,韩家屯的人都看在眼里,也清楚自己往后要怎么样活下去。
“我求你……救救她们!”赵西来临死前那卑微的哀求声犹在耳边,左宝贵此刻睁大那茫然的双目,看着眼前被盖上一层尸体的赤色平原。
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