嘚嘚嗒嗒。
雨还没有停下。
旅顺口。左军门府。书房。
虽然下雨,但由于正值中午,云层又薄,是以从室内往外看,仿佛门外挂了匹耀眼的白布。阳光从前方的花格门窗射入,夺走了所有景物的颜色,只余下它们黑色的轮廓。
案头前坐了个身影,穿着武官官服,呆呆看着门前的雨花,久久未动。
是左宝贵。
劳碌了一个早上,左宝贵终于有时间想想自己最惦记的人,想想没有自己的照顾,她今后的生活如何?又想想心中的安排,她会否接受?最后想到,和她相处的日子,突然间已是屈指可数了!想到这儿,左宝贵眯起了眼,嘴巴不自觉地抖,而眼眶也不自觉地湿了。
上一次和亲人如此难舍难离的时候……大概……是目送武兰离去的时候吧?
“爹!”心兰在门外敲门。
左宝贵马上擦擦眼,上前开门:“怎么了?”
只见心兰端着碗羊肉泡馍,担心的说:“两点了,你还未吃午饭呢!先吃饭吧!”
左宝贵忙了一个早上,也不知道已经两点了,现在见自己最惦记的女儿亲自端着自己最喜欢吃的羊肉泡馍来,连忙说:“好!先吃饭!”
心兰把羊肉泡馍放在桌子上后坐下。这时光线落在父亲的脸庞上,见父亲脸容憔悴,眼睛还红红的,心兰惊问:“爹!你哭了?!”
左宝贵忙道:“哭什么哭!?”揉一揉眼睛说:“我昨晚睡不好,眼睛又有点痒……”接着拿起了筷子吃了起来。
见父亲边嚼着边看着自己,心兰又问:“怎么了?”
左宝贵笑道:“看看我的好女儿不行吗?”见心兰还是皱起眉头,咽一口又道:“你看你!越来越漂亮了!……也越来越像你娘了……”
“爹……”心兰黯然道:“你是舍不得女儿吧?”
左宝贵强作欢笑:“我啥时候也舍不得我的宝贝女儿吧?”
“你是担心自己……一去不回吧?”心兰越说越悲伤。
“别胡说!”
“你之前说的……都是骗我的吧?”
“我说什么了?”
“日本人很容易对付!”
左宝贵无奈地笑了:“我骗你干嘛了?几个月见不着我的好女儿,我当然舍不得吧?对吧?”
看着父亲这牵强的笑容,心兰也不知道父亲有没有骗自己,因为她也理解,父亲毕竟年事已高,而且这是他自带兵以来最大规模的动员,还要是首次带兵出国对抗外敌,所以他担心也是自然的。当然,她也只能这样盼望了。
左宝贵又吃了几口,过了片刻终于吃不下,放下了筷子说:“明亮呢?怎么这几天见不着他呢?”
“你不吃了?”心兰见还剩下很多羊肉泡馍。
“不吃了。”
“你没事吧?”
“没事……”左宝贵这时仿佛摇头也很费劲,话也说得很慢:“明亮呢?”
“问他干嘛了?”心兰见父亲还是等待着自己的答案,呆了一会说:“人家也要打理他的生意,哪有这么多时间呢?而且很多时候是你忙,不是他忙!”
“啊……他……还是每天去医院找你吧?”
“别乱说!没有每天!”
“那你说说,他最长几天没去医院找你了?”
心兰想了想,不太愿意又有点尴尬的说:“三天吧……”
“没时间还是抽时间去见你……”左宝贵轻轻点头,叹口气又说:“其实……人家对你的意思已经再清楚不过了,你……对人家又是什么意思呢?”接着瞥了女儿一眼。
“什么意思?”心兰很是疑惑,开始感到父亲是想跟自己说些什么。
左宝贵低着头,继续道:“明亮他人品好,相貌不凡,又见义勇为……而且又能经商,生活过得不错……最重要的,就是他对你细心体贴……”
心兰开始有所明白……
“如果……你能嫁给他……”这时左宝贵才鼓起勇气慢慢地把目光移向女儿:“你说多好?”
一副苍白无力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