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偶遇一外省人问路,那人如读书人般温文有礼,衣冠楚楚,斯懿却不瞅不睬,打量一眼后径自离去,最后只好由我回答。真不知为何,伊仿佛与众人有仇,倘是耶教徒或洋人则不然,尽可坦然交谈,与常人无异。想及伊当初曾咒骂我‘下地狱’,目下竟成红颜知己,实在受宠若惊,也自觉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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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顺口长街。英伦餐厅。
人们在软棉棉的钢琴声中展示着优雅的西洋舞步。一张一张的圆桌子上,人们在优哉游哉地享受着门外老百姓一辈子也吃不上的美食。
唯一一张黄种人的脸孔,独自在餐厅里的一个角落。
是苏明亮。
虽然是黄种人,但一身西洋盛装的他,在微弱的灯火中已分不清究竟是黄种人还是白种人了。
苏明亮右手搁在扶手上,食指虚放在下唇。这时的他已经拆了纱布,露出了残缺的手掌。
看着眼前一双一对的西洋情侣翩翩起舞,苏明亮彷佛听见一把熟悉而又亲切的声音,以英语在自己的耳边说:“……我……爱你……”那种直接,那种少女情窦初开的甜美,相信天下男子都很是爱听。苏明亮当然也是,但他却被接下来的问题打住了:“你……爱我吗?”
机智如他,却想了很久才回答:“当然……我们是好朋友嘛……”
舞步停了下来,手也松开了。从此,他便少了一个,或许是唯一一个的红颜知己──张斯懿。
苏明亮深深地叹了口气,细着双眼,不断反思着那天应不应该如此回答斯懿。又不断的想,那久违了的寂寞的重临,是不是因为她不再理睬自己?又或者,自己从来没涉足过的温暖,情趣,是不是从那间破旧的西洋铺子来的?难道……自己真的对她一点爱慕之情也没有?又或许,她才是自己真正喜欢的人?
这时门口那边传来了吵闹声,又听见像是心兰的声音,苏明亮忙出去察看。
“什么事?”苏明亮看着穿着洋装的心兰。心兰旁边有两个贴身侍卫,三人正与眼前一看门的洋人对峙着,而门前则有像是乞丐的三母子在地上,其中一躺在地上的青年人捂着胸口,像是受了伤,身边的母亲和其几岁大的弟弟正伴着他。
“明亮你来得正好!刚才他们向我要钱,我正打算给他们,谁知这个洋人一脚就往他们蹬过去!”心兰很是不忿,又瞪着那洋人说:“你凭什么打人呀?”
“小姐!我只是想保护你!”那洋人会说中国话。他其实只是一心不让这些乞丐骚扰眼前这位漂亮的东方客人,可惜换来的却是其斥责,心中当然有气。
“有这样保护的吗?何况我可没有叫你保护我!他们只是想问我要钱而已!我正在掏钱哪!”心兰越说越恼火。
身边一较老成的勇兵上前跟心兰低声说:“小姐,别和洋人理论了,惊动左军门就不好了……”
谁知心兰听见更是愤懑:“就是你们如此怕事,他们才敢欺负咱们!”
“……他们刚才一窝蜂的冲上来,而这里是餐厅的地方,我当然有权不让他们进去!”那洋人也气上心头,但心知自己的反应确实过了火,此刻只好找别的借口。
“餐厅的地方?即便是你们的地方,你也应该先跟他们说说,而不是二话不说的一脚就蹬过去吧?!何况他们为什么就不能进去呢?!”
那洋人本来也无可辩驳,但听见最后一句便马上振振有词地说:“衣冠不整者不得进去!”
“为什么衣冠不整者就不得进去?你们不是开门做生意吗?”
此时餐厅的洋人经理也出来了,而那个看门的洋人马上向他讲解事件。那经理随后跟那看门的说了几句,那人便理直气壮地说:“这是本餐厅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