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宝贵也察觉到何委员的神色,便从身旁拿起那小包递给何委员:“要你运这么多东西回去实在是过意不去!这微物你一定要收下!”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这句话何委员一生中也不知说了多少遍了。
“你必定要收下,不然左某实在过意不去!”左宝贵习回回拳之余也有玩太极,这推手的动作他当然晓得。
“那好吧!左军门你实在太……”谁知道一拿上手却感到轻轻的,他对左宝贵的信心彻底崩溃了。虽是晴天霹雳,但训练有素的何委员还是能以喜出望外的语气把话说完:“……客气了!”
这时还听见左宝贵得洋洋自得地说:“何委员你真识货呀!别的地方我不敢说,旅顺的海参就是最有名的!”
多禄在左宝贵身后也竖起大拇指来,旁边的亲兵也自信地点头。
何委员只好抱着那小包微笑,当然,心里是在苦笑。
见何委员这么“高兴”,左宝贵便打蛇随棍上:“不知炮位之事……”
何委员立刻面有难色:“炮位之事呢……裕帅还在考虑……”
“已经半年了……”
“我知道……但你也知道,近年天灾连年,农民失收,税收大减,裕帅也是很为难呀!”
左宝贵皱眉道:“我知道!但你也知道,倭人已经偷袭了我兵船,两国开仗势所难免。今已有传,朝庭即将派大军赴朝,奉军就是其中一支!”
“就是!要是朝廷真的要派大军赴朝,到时候奉天就得设立粮台,所以现在更要未雨绸缪,不然到时候就捉襟见肘了……”
左宝贵眼珠骨碌一下,试图说之以理:“何委员,与倭人开仗,非征剿土匪可比呀!倭人军队以西法操练多年,全配备洋枪洋炮。我军枪械要精利之余,尤须多有炮位方能制胜!……粮台固然重要,但不够的话咱们还可以就地征集,但若有人而没炮,纵有十万大军也是徒然呀!”
“这我明白……但二十多门炮,饷项一时间实在是难以筹措呀!”此刻的何委员已不敢直视左宝贵。
“但我已经说了半年哪!”左宝贵开始有些激动。
“我知道……”何委员额头也开始冒汗。
“不如这样,先组一营,十二门炮,余下十二门以后再想办法!如何?”
“十二门……”何委员皱着眉心,目光东藏西窜的。
“六门……”左宝贵身子靠近何委员,语气已经近乎是乞求。
此时不单多禄,即便是何委员也替左宝贵感到难堪,毕竟堂堂一个一品大员,竟然要对一个五品官如此低声下气!
左宝贵喷出浓浓的鼻息盯着何委员。从何委员的表情看,加上按常理推断,也不见得是他故意的和自己作对。此时左宝贵也不想再说,然而一想到奉军的窘境,还是忍不住发出像是老者求食不得的悲鸣:“不就是六门炮而已……我的兵不是用来挡大炮的……”
的确,奉军的装备相比北洋诸军要大大落后。不是左宝贵和叶志超合作采矿,用赚来的钱更换添置枪支,奉军很可能如靖边军等地处边陲的地方勇营一样,以鸟枪和冷兵器为主了。然而,由于朝廷有规定,勇营不得私购大炮,大炮一律由朝廷分发,故大炮在奉军始终是寥寥可数。即便是炮弹,也因为太少而舍不得拿去训练。
左宝贵早年虽曾在李鸿章麾下,也算半个淮系出身,但随后常年驻关外,已经融入当地的练军系统。由于再不属北洋,且长年没大战事,多是对付土匪马贼,故左宝贵虽已多次要求添置大炮,但朝廷和裕康始终多番婉拒,或是要十得一,以至左宝贵只好巧妙地避开朝廷的规定,买了两台不属于”大炮”的加特林机枪,以稍壮奉军的装备。
“左军门……”这时何委员可能心中有愧,突然凝重起来,眯起眼睛道:“你就真的不知道?”但还是不敢看左宝贵,眼珠子只是斜了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