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儿……”见日兵死光了,周大贵从外面摸了进来。
“别过来!”小姑娘的双目如两把利刃。这时的她取过衣服挡着身体,瑟缩在炕上。
岳冬和胖子佟都诧异为何周大贵会知道小姑娘的名字,但很快他们就知道答案。
“快跟爹跑!倭兵来了可不得了!”
爹?!
岳冬听见快呼吸不了。
周大贵的身子也在颤栗。不知是害怕日军,抑或害怕女儿。
“我没你这个爹!”
一副让人毛骨悚然的目光。那声音恍如咽喉的肌肉在撕裂。
“是爹对不起你!爹跟你赔罪!”周大贵动作很快的跪下叩了一下头,又马上站起:“来!现在没事了!快穿上衣服!再不跑就真来不及了!”话毕上前欲拉女儿的手。
“你别过来!”小姑娘甩开周大贵,身子不断往后退,看见日兵尸身旁边的匕首,马上捂着胸口下床捡起来指着他,自己也退至一角。虽然岳冬就在身边,但他压根接受不了眼前这一幕,反应不过来的他只是愣着的看着两人。
此时外边剩下的几个抬尸队员也进来。有人着急的说:“别闹了!快走吧!”“对!倭人来了谁也走不了!”但目光和小姑娘接触后,谁都马上住口看往别处。
“别这样!”周大贵没想到女儿会这样,救女心切,再踏前一步。
刀子,指向了自己的喉咙。
周大贵终于停下。
急速而颤栗的呼吸声弥漫着整个室内,也牵动众人的心脏。
“别!”周大贵进退不得,急得两泪交流。
各人再不敢有什么动静。小姑娘这时看了看四周,那双睁大了的眼睛仿佛再也合不上。看着外边一片断垣残壁,看着一直袖手旁观现在催着自己要走的抬尸队员,看着这阴晦的小房子,看着一地的尸体和鲜血,再看着眼前这个把自己献给日军的父亲,小姑娘只想马上离开这儿,永远不再回来。
“愿我下辈子不要生在这儿……”
相比刚才的激动,这句话反倒说得平静,睁大了的双目也很是平淡,但正正是这平静和平淡,背后却藏着让人不寒而栗的东西。
刀子插进了脖子,割断了喉咙。
血,如红布般从脖子泻下。
双目,仍死死盯着周大贵。仿佛,这一刀是插在其身上。割断的,是两人间的──血脉。
哪怕周大贵和岳冬已飞身上前,但终究来不及阻止。
“杏儿!”周大贵抱着女儿,尝试捂着其脖子替她止血,但只是染红自己的手。
小姑娘经历濒死的过程,嘴巴一张一合,身体不停抽搐,十指抓地,双目狰狞,直至,瞳孔放大。
如死去的小姑娘一样,岳冬睁大的双目再也合不上。
房间再次静下,外边的大戏声也仿佛没了,余下周大贵的痛哭声。
“杏儿……”
“畜牲……畜牲!”岳冬再次发出野兽般的怒吼,双目通红,骨骼脆响,一拳便把周大贵打倒在地上,又揪住他把他推到墙上,在其耳边全身抖颤的怒喊:“……咱们在平壤死了这么多人,到底是为了谁?为了谁呀?!……就是你这畜牲吗?就是为你们这帮亡国奴吗?!”
抬尸队员听见这么一句话,谁也不在意岳冬怎么对付周大贵,在意的,却是岳冬的身份。
周大贵失声掩面,满下巴口水鼻涕,压根回不了话。
“答我呀畜牲!……畜牲!”岳冬还使劲地把他撞到墙上去。
连续问了几声周大贵还是没话,房间稍微静了下来。
“你是勇兵?”此时其中一个抬尸队员突然问。
然而岳冬气上心头,压根没工夫去理会。
“你是勇兵?”另一人又问。岳冬还是没回答。直至连他眼前的周大贵也回过神来问:“你是勇兵?你是勇兵?!”不明所以的岳冬才回答一声:“是又怎样?!”
嘴边淌血的周大贵,仰着头眼珠子往上的盯着岳冬,怒火慢慢在眼里燃起:“是你害死杏儿……”未几竟然一手拨开岳冬的手,更反过来揪住了他,把他推至一角,张大的嘴巴仿佛欲把岳冬吃下:“是你害死杏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