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和斯懿于码头附近喝咖啡,因店里有几个日本人,便谈起日本。伊虽为女子,亦闻日本近年锐意改革,举国师法西洋,故兴趣甚浓,问长问短,余亦略作介绍。后提及两国于朝鲜对峙,伊问余倘若开仗,谁胜谁负。余谓日本虽有志气,亦焕然一新,而勇兵亦多腐化,然终难与九州之国匹敌云。彼听后无语,热情消逝,竟似有失落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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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大夫没有再说,只是一直盯着苏明亮。那是,一种怪责,一种不能宽恕的眼神。虽然,理智告诉他,苏明亮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士兵,他也可能有他的无奈,他甚至没有杀人。但目睹如此疯狂残忍的屠杀,目睹日军种种天怒人怨的恶行,哪怕自己如何呼天抢,声嘶力竭也救不了,哪怕是一个,那些无辜的旅顺平民,哪怕基督徒应该心中有爱,不应有恨,此刻司大夫对日军的恨实在不可能释怀,哪怕是对这眼前这个像是在忏悔的苏明亮。
苏明亮也知道司大夫不可能会接受邀请,半晌站直了腰,收起帖子。他也看得懂司大夫那眼神,亦不想久留:“我会汇报给司令部,说司大夫您不会出席祝捷会。”又说:“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可以派人到……位于教堂的司令部。对于红十字会的合理请求,相信司令部会尽最大努力去满足的。”
司大夫又嗤笑说:“人出去还能回来吗?”
苏明亮忙道:“只要身上有贵会红十字的标志,我军必定以礼相待!”
司大夫却是冷哼一声,把头侧向一边,没再说话。
苏明亮见状也没趣,转身欲走,却听见司大夫冷冷地说:“粮食、药物。”
虽然不过是个冷淡的回应,但毕竟是个回应,苏明亮像是获得司大夫的宽恕一样,稍微松了口气,脸上稍微露出欣然之色:“可以,我马上向司令部转达!”
司大夫听后马上关门。
苏明亮看着这熟悉的左府后门良久,百味杂陈,半晌才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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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那些日军说咱们的话说得多好!”两个胆子大的妇人见很久也没有动静,便摸到靠近后门的一扇窗窥看后门的情况,又把耳朵伸出去,由于距离不远,能听见苏明亮的说话,此时见司大夫关上了门,也终于松了口气坐了下来。
“走了?”身后有妇女探头问,听见真的走了,便纷纷冒了出来。
其中一人接过刚才那妇人的话茬:“你也别说,倭人派来的奸细可不少,几个月前不是有个被发现处斩了吗?听说那人跟咱们一模一样,说起话来一点破绽都没有!”
“一点破绽都没有?那得潜伏的多久了?”“那可不是一两年了!”“听说那时候上海也有几个奸细被抓呢!”“我也记得!”“现在都回来当向导了吧?”“可不!都打进来了,还不穿上他们自己的号衣?”妇女们又七嘴八舌的说着。
心兰没有出声,一直在找不知去向的斯懿。
很奇怪,刚才斯懿对于那敲门声虽然也感到恐惧,但恐惧中却有着几分好奇。那敲门的力度和节奏都很适中,哪怕等了很久,也只是一直的敲,而没有拍,绝不像是粗野士兵,更不像是来**掳掠的。
悄悄地从后步出了厨房,小心翼翼的绕着走廊走,逐渐听见那人的说话,而那好奇的感觉,竟慢慢的变成了期盼,随着后门外的景物逐步进入眼帘,那期盼最后竟然成为了事实!
斯懿放空双目,脑海回到那个自己毕生难忘的时空──在苏明亮消失前,在自己房间和他渡过那既甜蜜又苦涩的一晚……
正当两人如两条缠绕的藤蔓融为一体的时候,激烈的呼吸声中,斯懿问了一个一直以来都很想问但始终不敢问的问题:“你……是不是……不是……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