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来到东菜市,看见一清国向导兴高采烈地帮士兵们掠夺,自己换上新衣服,穿上五六件,帽子戴两顶,赶车回来时样子很是可笑,一路上洋洋得意,一边呵斥着其他清国人。此时旁边的龟井伯爵慨叹说:’不管何人来治国,他们好像毫不介意,其愚昧朴实之情实为可怜。’听后百感交集,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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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冬一直拐着脚的跑着,走着,直至,精疲力尽。
时已入夜,星空灿烂。一路上看见零零星星的尸体,越往南就越多,七横八竖的,大部分还是勇兵的。
入夜后天气更是寒冷,岳冬稍微恢复了理智,也认得路,知道自己来到了土城子附近,要找个地方过夜,毕竟跑了大半天,自己又饿又累。未几往在不远处的一条废弃的村子走去,地上是数十具散乱一地的勇兵尸体,而房屋都被破坏过,相信这里曾经历过激烈的战斗。
突然间远处响起了人声来,岳冬连忙躲到其中一间屋子里蹲在一角窥看。初时还以为是日军,但后来发现是两个流民往这边走来。他们不时猫着腰的在搜看尸体,又轻声交谈。
一人说:“快来看!这个穿这着狐皮袍子呢!”
“真的?”另一人喜从天降的赶来:“赶快脱下!”
“嘿!还戴搬指呢!”
“发财了!”
“快看看口袋里有没有银子?”
“有!……这什么东西?……照片?”
“拍得起照,又穿狐皮,又戴搬指,肯定是个大官,该死!”那人把照片撕两半,另一人则踹了那尸体一脚。
……
岳冬早已坐到地上,背靠着墙,一直默默地听着,目光也早已放空。
不知怎的,这一趟回来,这个本来自己熟悉的土地,突然间竟然变得陌生起来,甚至陌生得……比自己在战场感到的迷茫和恐惧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时岳冬也再次掏那张全家福,蜷缩着身子,在淡淡的月光下凝视着上面的左叔叔、武兰,还有,将其目光留住的──兰儿。
想忍住,但还是哭了。
泪水滴到照片上。
为什么会这样?……
岳冬就这样默默地看着,哭着,希望从这些熟悉的脸庞上,寻得那能让自己在这陌生的世界里生存下去的慰藉和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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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丝连同唾沫如丝线般掉到地上。
一身血污的马凯清跪在地上,气若游丝的哀求说:“快……”
雪花徐徐降下,像是在安抚邢台上的死囚。
两个月前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毅军统领,此刻,却成了阶下囚。
旁边早已有一具无头尸体。尸体不单无头,还没了一腿。尸体前一大滩鲜血,不远处的头颅眼皮也没有阖上,像是盯着四周围观的众人。
是杨建胜。
断头台四周是上百个看行刑的百姓,看见杨建胜盯着自己也毫不害怕,不少人还吃着东西议论纷纷的观看。
有两叔侄碰巧进过,十八九岁的侄子驻足问:“什么事了?”
在旁的叔父也停了下来,眺望一下,半晌低声应道:“平壤之败扫了老佛爷六十大寿的雅兴,当然有人要受罪喽!”
“是叶志超吗?”
叔父冷笑一声:“人家堂堂直隶提督,朝中人脉这么广,和李中堂同是合肥人,怎么这么容易就被拉去砍了?但老佛爷的雅兴给扫了,总得有人要立刻死!”叔父作为后补知县,自然较熟知官场。
这时旁边有个像是读书人的听见搭讪道:“说不定将来时过境迁,孝敬足了,还能出来当官儿呢!”
“那他们是什么人了?”侄子接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