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四周同伴皆已溃退,彼等仍选择留下,相比在呐喊声中奋进,不是如黑夜里仅余之烛光更为难能可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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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不像士兵。当中不乏二十岁不到的青年少年,也有头发斑白的老头。识辨他们不过是靠上身的一件残破不堪的所谓号衣,更有些连号衣也没有。底下的衣服不过跟一般的穷苦百姓穿的一样,满是五颜六色的补子。至于武器,就刀剑的种类已经五花八门,还未说那些锄头、镰刀、斧头、钉耙、铁棍……
就是这些不过是农民的士兵,选择了留下,来守卫自己的土地。
“砰”的一声,惊讶的脸孔上一下抽搐,那日兵中弹倒地,正是慕奇所发。旁边一哨官又见胸墙上放枪的士兵皆死伤殆尽,而日兵正陆续翻过胸墙,便趁势吶喊:“给我上!”
剎那间,数百新兵齐声吶喊涌上胸墙,日兵也不断在外蚁附而上,双方上千人便在胸墙上展开了一场残酷的肉搏战!
新兵们以手上残旧的冷兵器砍杀日军,又以长矛往下乱刺,又搬动石块砸下,丢了兵器的或兵器折断的则徒手和日军肉搏,更有如野兽般互相撕咬的,而会放枪的老兵则在后方不断放枪,子弹打光则毫不犹豫的加入战团……
枪炮声、呐喊声、厮杀声、惨叫声震动了整个山头。
长官和同伴的呼喊已经挤不进耳朵,兽性被呼唤出来,让自己把眼前的敌人杀死,不管用什么方法!
“一死以报皇恩……”正在挥舞着武士刀督促士兵冲锋的一个少尉中弹倒地,在地上犹在呐喊,最后被勇兵揪住头颅以刀割喉毙命。其身旁的三个近身侍卫也先后被乱刀砍死。
一个青年叉着一日兵的脖子,将其猛推到烈焰处,两人就在火海里扭打,最后同为灰烬。
一个日军中队长以武士刀厮杀时手指中刀,刀和指头一同掉到地上。
一断腿的老头为救同伴,抓住一日兵的腿出死力的咬,最后背脊被捅得撕烂才放开了口。
一个日本军官正奋力攀爬胸墙,正将到顶之际,抬头一看,一根长矛迎面飞来,从口刺入,脖子后出。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嘴角中刀,伤口几乎被砍至耳朵,血齿尽露……
然而强弱悬殊,压根不可能有奇迹。但,当正规军也丢下武器的时候,却有新兵死守不退,这,不是已经是个奇迹了吗?
慕奇一直在人群中厮杀,砍了几个日兵后,大腿被刺刀刺了两下,肚子又中了一刀,再也撑不下去,倒卧在血泊里。四周的亲兵见状马上前来冒死相救,然后一路杀出重围,最终逃到椅子山以东的东麓小炮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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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终于凝结成雨水,但天气太冷,又化成了雪,慢慢地落下。
落在,慕奇项背那血肉模糊的伤口上,融化了。
一行人躲进了炮台里的一个碉堡。亲兵们把慕奇放在地上,让他靠在石壁。
看着他腹部红了一大片,肠子也流出了数寸,脸色嘴唇渐白,呼吸越发艰难,欲拿东西帮他止血又找不着,最后只好脱下外衣给他捂住。
“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去放炮?!”慕奇一路上早已骂骂咧咧,怪责亲兵强把他抬走。而目下日军正在追来,所有人却对着自己发呆,哪怕身受重伤,也不由得一脸愠怒。
然而亲兵们面面相觑,始终没有人行动。
“去啊!都造反了?!”慕奇一额冷汗,忍着剧痛的喝了一声,但仍然声色俱厉。
“都统……”见兄弟们始终不开口,一个追随他十几年的亲兵只好硬着头皮开腔:“算了吧……”
“妈的……”慕奇怒不可遏,使劲伸手去拿不远处的洋枪,然后提起对准那亲兵,上膛道:“你去不去?”
“都统!”其他人见状纷纷欲劝。
只见那亲兵默默地看着慕奇良久,嘴里喷出一口一口的白气,但终究没说一话。然而,那双萎靡的眼睛,已经说明了一切。
“砰”!
慕奇二话不说的扣下了扳机,那亲兵当场脑裂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