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勇兵继续在郭家村北口守着,等待着其余三个棚回来。
“胖子佟……胖子佟他……”这时黑子跑过来,喘着气的对岳冬说。
“怎么了?”
“他喝醉了酒,抢了村里一间店铺的东西……人家问他要钱……他还把人家的铺子砸了!”
岳冬眼珠子往下沉了沉:“这事我回去跟左军门说吧!”看见胖子佟正从黑子身后走来,轻声道:“别说了!他来了!”接着把一单筒望远镜套在眼上向着远方的树林,其他人则赶紧提起洋枪装样戒备。
胖子佟是个老旗兵,本来功至哨长,但因为老不守军纪,而且老不服左宝贵这回回而不断被降级,最后被降到仅仅带着十个勇兵的棚头,和年轻的岳冬平起平坐。
此时胖子佟跌跌撞撞的走到岳冬身边坐下,脸儿红红,一脸油汗的,一手搁在膝盖上,一手拿着酒瓶。见岳冬正聚精会神地看守着,喝一口酒道:“你真******怕他们遇袭了?”然后冷笑一声。
岳冬怔了怔,然后又往望远镜里看,没有答话。
“喊你哪!”胖子佟用手肘撞了撞岳冬的腿。
见胖子佟没礼貌,岳冬也不跟他客气,眼珠子往下一撇说:“你这样子回去又得受罚了!”
“嘻嘻……没关系啊!都棚头了,大不了就当个散勇呗!”见岳冬又不理自己,又用手肘撞了撞岳冬的腿:“你装什么装?”
岳冬轻轻地说了句:“我只做我应做的事儿!”接着又往望远镜里看。
胖子佟听见嗤的一声笑了:“做应做的事儿?”接着往脖子抓抓痒:“如果你会做你应做的事儿,那左回子也用不着揪着你去杀人吧?”接着又喝一口。
听到如此挑衅的说话,身边的勇兵也放下了枪,看着二人。
岳冬缓缓地放下瞭望远镜,眼看着远方黯然不语。
黑子这时壮起胆子说:“岳头不是不能也,是不为也!是仁善!”
见自己棚头被人欺负,三儿等几个新兵也跟着附和:“对!”“仁善!”不过声音还是有点小,毕竟对方是连哨官马乐也得给脸的胖子佟。
胖子佟抬头看了看岳冬,然后站起身来,盯着黑子等人,黑子等则忙往后退一步。
胖子佟一手拿着酒瓶,另一只手摇了摇,打口酒嗝道:“甭怕……甭怕!”拍一拍身上的灰尘,又凑到岳冬耳边说:“当兵的仁善?哈!那就甭叫兵了!……而且这也不叫仁善,而叫……懦弱!”虽就在岳冬耳边,但其声音足以让所有勇兵听见。
再看岳冬,还是垂下双手,低头不语。
胖子佟见岳冬没什么反应,便对一众在岳冬棚里的新兵说:“你们这些新兵蛋子呀!可能还没听过你们棚头的威风事儿,那就让我来跟大家说说!”接着喝一口酒,缓步绕着岳冬道:“就说刚才的那件事。话说……两年前,咱们……岳头,性格仁善,从不挥刀砍人。但作为一个勇兵,不砍人哪成?左……军门屡劝无用呀!最后逼得他揪着咱们岳头到了刑场,逼他砍掉一个死囚!”
勇兵们这时都看着岳冬。虽然不少新兵早就听说过此事,但现在再听一次还是感慨良多。毕竟作为一个新兵,他们全部都没有杀过人,也害怕杀人。
“当时的天色就像现在这样,日落西山,皓月初升。左军门早就把刀放在咱们岳头手上,可是他呢?看着那死囚,双眼被绑,低着头的跪在他的跟前,也不用那死囚哀求,他手上的刀已经掉到地上喽!”胖子佟见底子也没了,便哔啷一声把酒瓶扔到身后去。
岳冬出神地看着地上,想起自己最亲的,对自己最好的人竟然逼着自己杀人,又想起了这些年来为娶得心兰所受的辛酸和委屈,终于眼泛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