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志超气上心头,欲站起和其争辩,但岳冬的刀锋就在脖子旁,脖子的汗液也滴到刀锋上去,只能坐着怒目而视。
左宝贵在叶志超身后盘桓道:“你自举命东征以来,先是成欢败退,却谎报战功,让朝廷以为倭人不强,既对倭宣战,又命你当诸军总统,哪怕你托病也辞让不了!后回到平壤,我数次力劝要分道争利,择险分屯,但你早已被倭人吓得气馁胆寒,每每借口拖延!及朝廷下令,才不情不愿的徐徐而往,后听得朝廷改变主意,也不管前方将士正在阻截倭军,便马上以令箭催回平壤,但求城中人多一点,心里就踏实一点儿!后倭军裕如前行,瞬间断我后路,至目下四面楚歌,还不是自找?!”
说到这儿也已涨红了脸,呼吸急速,不甘之情跃于脸上,手又再不自觉地抖颤:“……大战前我早已说过北门兵单,不听。到北门危急,我力催援兵,不应。及倭人攻陷四垒,却责难于我……也罢!但目下北门尚有一线生机,却为保性命要将士冒险突围,是可忍孰不可忍!”
话毕咳嗽连绵,病容毕露。
孤掌难鸣。悲愤交集。
叶志超只得一直仰着头红着脸的听着。哪怕觉得左宝贵言过其实,意气用事,但此时此景亦不欲多言。
其余众人听后无不黯然,哪怕是四周的亲兵,岳冬更是揪心的看着他的左叔叔,担心他再次中风。
薛云开则眉头轻皱,眯起眼睛,出神的看着桌上,像是百感交集。
左宝贵稍微平息一下,继续说:“……如此重镇,倭人不过炮轰半天咱们就仓惶撤退,你叫他们怎么看咱们?你叫朝鲜百姓怎么看咱们?你叫咱们百姓、咱们子孙怎么看咱们?!他们都睁着眼看着哪!”
抽了抽鼻子,眼窝发热,靠着旁边的椅子,像是呼吸艰难,但仍看着叶志超,惨笑一声说:“叶大楞子,叶大楞子呀……你还记得你这名字是咋来的?你还记得当初咱们一起打长毛,你说过,不扬名立万,死不瞑目!现在你可是遗臭万年呀!”
说到这儿,叶志超的眼睛也红了。他狠狠地闭上眼睛,望把泪水抽回眼窝里去,但脑海却不自觉浮现出当年和左宝贵出生入死、豪情万丈的情景,还有自己曾经的风光岁月。
“轰……”此时越发频密的炮声像是在提醒人们,困局远未化解。
“谁也别打算能离开平壤……”左宝贵稍稍平伏道:“叶总统谕,各军统领马上回自己阵地督战。盛军和毅军马上各拨三哨,大炮一门增援北门,练军马上全军增援牡丹台,违者军法处置!我亲兵会陪着叶总统在这里指挥调度!”左宝贵自然对薛云开不放心,又扭头盯着他:“薛军门,没问题吧?”
“都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问题?”薛云开淡淡的应道。
左宝贵知道他想什么,干脆明言:“若其余各门因此有失,责成皆由我一人来负,与诸位无尤!这有各位大人为证!”见薛云开只是给了一个白眼,没再回话,便命各亲兵收起腰刀。
左宝贵走到岳冬身边,手搭在其的肩膀,既凝重,又憔悴的说:“这儿就交给你了!记着,没我的许可,绝不可以放走叶志超!”
“是!”岳冬瞪大双眼点了点头,吞了口唾沫,沉重地呼吸着,汗珠也流到下巴。毕竟,事已至此,岳冬也意识到自己的责任是如何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