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无声。
左宝贵正躺在床上休息,看着月亮,约翰正在为他检查身体,伍大夫则在其头上为他针灸。
在左宝贵身旁的还有岳冬。刚当了亲军哨官的他养了两天身子,虽然伤势不轻,但毕竟是年轻人,每餐大碗大碗的吃,复原得很快,除了肩膀上的伤口还是疼痛,但当左宝贵的侍卫还是没什么问题。
知道杨建春的左营步队从坎北、爱美二山的阵地败退回来,左宝贵没有半点焦急或担心,因为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此刻的他只是一脸平静,呆呆地仰望着窗外那一轮明月。
大战已经迫在眉睫,坎北、爱美二山阵地已失,日军随时向平壤发动总攻击,但左叔叔依然久久没动,一尊石像似的,站在旁边的岳冬终于忍不住问:“怎么了左叔叔?”
左宝贵依然目不转睛,只是轻轻地感叹道:“倭人选今晚进攻平壤,用心良苦啊!”
看到圆月,谁不想起自己家里的亲人?何况是身处异国,吉凶难料的将士们?这一个多月来岳冬每天晚上都仰望长空,彷佛在黝黑的夜空中,就能看见兰儿那亲切动人的脸庞。他听说过“千里共婵娟”。星空和明月,是他和兰儿相隔千里仍能共同看见的。每次想起兰儿也在千里之外和他一样,抬头看着星空明月惦记着自己,心头就泛起了丝丝暖意。
所以说,今晚是农历八月十五,其意义不言而喻。这也是为何左宝贵估计今晚是日军最有可能向平壤发动总攻击的时间。
听见左叔叔这么说,岳冬更是难以从对心兰的思念中自拔,强忍着心里的担忧问:“咱们……是不是……回不去了?”
左宝贵的眉毛跳动了一下,目光渐渐变得深邃:“兵战之场,立尸之地。必死则生,幸生,则死……”他当然知道岳冬惦记兰儿,也知道他意志还不够坚定,这时凝重的目光也落到他身上:“就如你这次死里逃生,只要你记着兰儿那句‘以死为生’,那必然就能与她相见!”
“是!”岳冬凝视着左宝贵点了点头,毕竟经历了这次大难不死,他也不得不相信这话确实是其道理的。
“军门!”这时所有营官鱼贯而入。
伍大夫拔出了所有针头,约翰也完成了检查。左宝贵缓缓起床,拿起茶几上的一盘月饼,走到一众营官面前。
看着一个一个成熟稳重,刚毅忠勇的脸庞,想起看着他们由放荡不羁的少年,成长到现在统领五百人,独当一面的营官,心里早已把他们看作是半个亲人,还有杨建胜和杨建春压根就是自己亲人,但再想到当太阳再次出来的时候,还不知道能不能相见,在战场上经历了生离死别四十载的左宝贵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睛。
“来!吃月饼!”左宝贵抬起了盘子,勉强笑道:“老韩特别有心思,见八月十五就给咱们做了些月饼,但他可不知,这可会影响军心哪!来,冬儿你们也来吃吧!”
营官们都恭敬地拿过月饼吃下。
“你们别介意呀!老韩临时做的,只能这样子了!”
看着手中的月饼,真是百味杂陈。家人的容貌也只是在心里一闪而过,因为他们更关心的是即将到来的大战,还有面前这位对自己恩重如山的老将军。
“咱们……就算团圆了!”见所有人都吃好了月饼,左宝贵突然凝重起来,向营官们鞠躬拱手:“也拜托诸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