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动手,则必大战而大胜之,以势力压制,威服中国,使其永不得翻身,我帝国对彼永不失胜算,方可言和,否则,不但日清和平终不能持久,而且以煦煦之仁,孑孑之义,亦非所以驭中国人之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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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凯清则不同。先不说他只不过是淮军一军之分统,不会因为没了他而影响毅军的军权谁属,就说清流对其的指控,也多从品格操守方面着墨,如治军不严,烧杀抢掠,克扣军饷等等,而这些指控往往从负责与平壤诸军联系的盛宣怀那里得到一些印证。
故纵有怀疑,也知道指控多属夸张,李鸿章始终没有如像救丁汝昌那样,押上自己的身家性命,与皇上和清流等据理力争,而只能三令五申,望其能长进一点,将功补过。
然而,正正是这一不同待遇,却令李鸿章对马凯清的同情并不少于丁汝昌。
此刻看着茫茫大雨,李鸿章想到那从京城官场中传开的一侧关于马凯清拜访官员的故事。为人阔达的李鸿章一向不反对部下与其他派系和权贵结交,而且还挺鼓励,因为他日部下们因此而飞黄腾达,他们必定会记得这位好上司的。故此,李鸿章的幕僚如盛宣怀、罗丰禄、于式枚等,以至一些淮军将领,都与京中的言官权贵有所联络,一年四季,什么年敬、炭敬、冰敬、贽见、别仪当然少不了。
话说那年是冬天,马凯清也学别人带着礼物拜访京中各言官权贵。但有别于人家送的字画、古董、银票,他送的竟然是一车一车的大米!害得那些文人雅士哑然失笑,尴尬退却,还有人假装不在,命下人告知,但不屈不挠的马凯清竟然就在门外冒雪候着,而且一等就是半天!由此,马凯清这名字就在朝中为人所知,而这故事也成为了他们茶余饭后的“佳话”。
想到此,李鸿章心里就隐隐作痛,觉得之前自己太过意气用事,对其的斥责,还有以孙显寅来分马凯清的兵权,实在过于严苛。的确,这才是他所熟悉的马凯清,而身边的人也多说其为人戆直敦厚。而他怀疑毅军有烧杀抢掠也主要是因为马凯清在新疆杀戮太多,可能使其麾下的毅军都成了骄兵悍将。但此刻细想,杀戮太多不正说明他战绩彪炳吗?而战绩彪炳焉有将士不能归心之理?既然将士归心,又何来克扣军饷、哗变自乱?……
若他真是无辜,那……
但……我又能做什么?……
的确,叱咤一时的李鸿章在太后让皇上亲政后,而皇上和清流都锐意主战下,因为其保守的战略,还有一连串的负面事件,已经成了朝中的眼中钉肉中刺。他彷佛是理想认识现实的唯一途径,但也是理想认为现实不能成为自己的唯一障碍。他也不过是一个地方官员,名义上也不能参与朝中讨论,甚至没有得到皇上召见也不能擅自进京。那篇救了丁汝昌一命的长篇奏折,已经是他力所能及了。
此刻的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李鸿章不过是一个孤苦无助的老头儿。他觉得很冷,冷得在床上蜷缩起来。但即便已盖上了厚厚的棉被,也掩盖不了其佝偻而震颤的身影。
没过多久,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报!平壤急电!”
李鸿章立刻被惊醒,目光终于离开那窗外的雨幕,搁在那阴晦森然的门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