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随宗方君等出席宴会,认识伯爵龟井兹明。其人虽为伯爵,却好客热情,尤敬重吾等先觉志士,一见吾等之短发即已辨识,且能直呼吾等名字。彼曾留学德国,精于摄影,闻将随第二军赴清国拍摄照片云,与其作伴或未可知……席间众人谈笑风生,胸襟爽快。予虽亦谈笑,然终有‘众人皆有余,而我独若遗’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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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兵们知道岳冬停了手,未敢再出声。毕竟,大伙也早猜到,岳冬看着那布袋的眼神,压根就是思念心兰的神情,而当大伙再想到岳冬只和心兰成亲一晚就得分开,同时又见左军门对他不揪不采,加上现在谁也担心自己回不去,老兵们也往往很同情岳冬,觉得他比任何人都要惨。
老陈知道自己多嘴,又静得实在尴尬,只好说:“对不起呀岳头,咱们不说了,你洗,你慢慢洗,要不我帮你洗也行!”
虽然说得诚恳,但老陈脑子不灵,还没离开布袋,黑子便再嚷一声:“老陈!”
然而岳冬还是没有出声,提起盘子,欲站起离去。
老陈见状就急了,忙爬了起来,拉着岳冬的裤脚:“岳头,你放下吧!我给你洗!我给你洗!”
“老兄,”然而岳冬却失笑道:“我洗好了,你放手让我出行不?”
老陈见岳冬像是没介意,还能笑,自己也傻傻地笑了:“行……行!”
各人见状无不放松下来。当然,是不是真笑,只有岳冬自己才知道。
听见岳冬远去,一直没说话的镇东就叹气了:“其实谁不担心呢?芦榆军这模样回来,谁说不担心就是假的。”
小李子也跟着叹气,一手搁在额头上:“哎,皇上还送了叶提督两万两,还拔了仁字营一百多人……我的妈呀!”
老严每次听见就很是愤懑:“妈的!败军升官,逃兵受赏!”
“嘘……别那么大声!”小李子赶紧劝道:“这些话给别人听见可不行哪!”
然而老严毫不理会:“怕什么?外边谁都在说了!不说,那孬种迟早吧咱们害死!”
“对!”老陈也跟着嚷:“听说现在就要选诸军总统,皇上都赏他两万两了……”然后立刻就哭丧似的说:“你说,总统不是他是谁呢?”
黑子也迅速被棚内不忿的气氛所感染:“明明是败,还说是大胜!到现在芦榆军还有人说是大胜哪!”
呆了半晌,一向沉默寡言的潘亮也开腔了:“你们还未说,盛军和练军又是咋地?”
老陈马上拍额说:“是啊!那些吃粮不管事的,只会抽大烟逛窑子!”
“对呀!”“太过分了!”“还要招摇过市,欺压韩民呢!”“鸭蛋兵就会干这些!”“现在韩民看咱们都是怪怪的,看来是又怒又怕!”
方脸则苦笑一声:“你们还听说过没有,盛军前几天还有闹骚乱呢?”
“有这事?!”“是不是真的?”“我也听说过!”“听说把朱雀门那边搞得一地狼藉呢!”
“听说是因为没发粮饷。”潘亮淡淡的说。
“唉!”“怪不得要抢了!”“别忘了他们缺额都由流民乞丐补上呢!”“临时招募也不能太强求啊!”“他们的老兵千方百计的把新兵赶走,就是为了吃他们的口粮呢!”“连衣服装备都卖了!”“如此友军,看来凶多吉少了……”“听说薛统领待下特别苛刻呢!”“盛军的官弁都是这样!”“还是咱们奉军好!”“毅军也是好样的!”“但他们才两千人呢!”……
漆黑的账房里吵个翻天,任何情况下也能睡着的石头也醒了,然而还是阖上眼睛,缓缓地道:“哎,咱们这么辛苦的赶来,还死人了,但来了一个月了,城北的工事也差不多完了,有没有人告诉我,其实……咱们在等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