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云开觉得这个左宝贵实在很难缠,不耐烦地说:“总之,朝廷对咱们此行的命令是到平壤会办军务,何况至今尚未委任诸军总统,那咱们就应该谨遵朝廷的意思在此候命,而非自作主张!”话毕盯着左宝贵,目光也变得挑衅。
“那咱们也应该审时度势,向朝廷进言,而不是在这儿株守以待吧?”
薛云开忍无可忍,动气说:“要是左军门你觉得南下有利,就请你先向朝廷进言,又或奉军自己去也行!本军门还是觉得先图守局,稳打稳扎,而不是在人寡兵单下孟浪进兵,贪功好胜!”
静默中左宝贵看着薛云开,觉得大敌当前下实在不宜与他闹得太僵,毕竟入朝的勇兵数目盛军就占了差不多一半,故最后只是轻轻点头,退让道:“既然薛军门这么说,我就只好独自向朝廷进言了,不过……也不要说我没提醒薛军门,朝廷命咱到此会办军务,其背后的意思显而易见,就是把倭人驱逐出朝鲜。若是一味言听计从,连出谋划策也不敢,恐怕往后就难更上层楼了……”左宝贵知道他才是贪功好胜之人,故以此诱说。
薛云开鼻子吭了口气,白了一眼,喝了口酒,没再吭声。
马凯清始终没发一言。
左宝贵想起刚才提到叶志超,便问马凯清:“可有叶提督的消息?”毕竟这时关系好一点的要数马凯清了。
“几天前来了他们的飞骑,说他们正在元山南边的高城附近,咱们已经派人去接应了。”
薛云开此时语带不屑道:“绕这么大个圈,哪儿像打胜仗?”
左宝贵和马凯清都沉着脸,没出一声。他们都知道,若叶志超的是败绩,对于“贪功好胜”的薛云开要当平壤总统,以至往后再往上爬,可是个绝好的机会。左宝贵也想说,成欢位处汉城南边,敌众我寡,往东绕过汉城北上也是无可口非,但为免再和薛云开交锋,始终没有开口。
过了一会,左宝贵再吃了点东西,再问了一些军务细节后,见没什么好谈,又急着回营地处理军务,便向两位告辞。
薛云开此次本想替左宝贵洗尘以示好意,谁知道热脸贴着冷屁股,这时看着其背影沿着走廊远去,再也憋不住,也不介意给身旁的马凯清听见,白眼骂了句:“臭回子!”
马凯清没有出声,也放眼左宝贵的背影,眼神还是依旧的深邃。
没过多久,马凯清的亲兵在房间门口向他打招呼,神色甚是不安。
“失陪一下!”马凯清跟薛云开说了声,然后走到门口:“什么事了?”
那亲兵看了看房间里的薛云开,见他只管喝酒吃菜,然后又把马凯清引开了好几步,才惴惴不安地低声说:“刚收到中堂的电报,说有传言,谓咱们赴朝途中**抢掠,中堂现在很是不悦呀!”然后提起手中那电报译文。
马凯清骇异非常,抢过译文,读了一遍又一遍,眼睛久久也没眨一下,脸色变成了铁青,哪怕血战沙场,四面楚歌,心里也没有过如此的悸颤。
此行他一直战战兢兢,毕竟几个月前才补受太原镇总兵,和左宝贵和薛云开属同级,但比两人都要年轻。而此次刚正式当上总兵李鸿章便对其委以重任,贵为一军之首,若不负所望,提督之位指日可待。但如今,何以就出了这样的一个岔子?还要压根是胡说八道,无中生有!他麾下的毅军战绩彪炳,追随左宗棠收复新疆他功不可没,他治军之严连左宗棠也承认,在旅顺建港他不遗余力,此行赴朝他驰骋万里,马不停蹄,他自问尽心尽力,何以目下中堂却不相信自己?难道真如左宝贵所言,自己在新疆杀戮太甚,连中堂也觉得自己麾下的毅军是骄兵悍将,是群杀人不眨眼的野兽?但这也罢了,明明那些事都是盛军和练军干的,何以现在变成了毅军干的呢?!
马凯清实在想不明白。
“莫非……得罪了小人?”那亲兵字旁咝咝的说着。
马凯清心里没底的看着那亲兵,久久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