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灯光,照在床上昏迷的男子脸上,苍白毫无血色的嘴唇紧抿,长长的睫毛如蝴蝶两扇双翼般,安然的合在一起,俊逸的眉角,自在的舒展着,微显凌乱的长发披散在肩膀上,如一条瀑布直下。
他修长的身躯,稍显清瘦,赤裸的上半身,露出洁白的皮肤,在摇曳的烛光下泛着湿润的光泽。大概扫下,绝对是另人喷血的身材。
但若细看起来,你绝不会再看第二眼,不是他的身体恐怖,更不是让人恶心,而是会令你忍不住心疼。因为,在那洁白的皮肤上扎了无数根银针,想想怎能让人不生怜悯之情。
而坐在床前为他施针的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额头上渗出丝丝汗珠,细心的为男子扎下每一针。
众所周知,扎针最怕的就是扎错穴位,稍微扎偏一点,便会令人送命。
屋内的另外二个人,在一旁看的也是心惊肉跳,不知床上的人是否能够医活,被送来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呼吸和脉搏,如今应该也只是死马当活马医,看运气!
时间如同沙漏一点一滴过去,不知过了多久,璃珏微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起身到一旁静手。
“璃珏,他怎么样?”日不落迫不及待的问。
“暂时捡回半条命,要等他醒来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他也无法保证,毕竟他体内的毒已经扩散到全身。
“璃珏,如果我死了,他是否……”日不落刚一开口,后面的话已被打断。
“太晚了,就算你现在牺牲自己,也是于是无补,他还是要死。”单凌夜已经是晚期,很难治愈的。
如果他以前按照自己的吩咐,或许,他还能延续他几年的寿命,可惜,他不但不按他说的去做,反而,整天借酒消愁,以解相思之苦。酒多易伤身,正常人喝多了,都会有生命危险,更何况他是一个半病的人!
“可是要我亲眼看着他死去,我真的无法承受。”一句话,黯然泪下,为什么当初她不死掉啊!如果她死了,单凌夜就不会有事,都是她害了他。丹碧看着这样脆弱的日不落,有点震惊,以前受那么大的罪,都未见她掉过一滴泪,现在居然为了一个人男人哭成这样,为什么?难道这就是世人所说的爱情的力量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它怎么可以让一个人变的判若两人,不可思议!
“你也不用太悲观,说不定会有奇迹出现的。”璃珏拍拍日不落的肩膀安慰。
他派浮云去了明枫山采药,如果不出意外,他明天应该可以把灵蛇草拿回来,到时就只差一味药,也是最难得到的。
他会倾尽所有能力来救单凌夜,希望他能撑下去,不要让自己失望。
待璃珏和丹碧离开以后,日不落坐到床前,望着他依旧苍白的脸,仿佛又回到了她用剑刺穿他身体的情形。
为什么他们经历了这么多磨难?老天还要折磨他们,是嫌他们伤的不够深,还是嫌他们过的不够痛苦。
“凌夜,你一定要活下来,否则,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活下去,我已经失去了我们的孩子,再也不能承受失去你的打击。”
如果失去他,她会发疯的,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她除了他,已经一无所有,老天难道连这点的幸福都要剥夺掉吗?
轻抚着他的手,泪一滴滴的滑落,从前,她最讨厌爱哭的女人,最鄙视懦弱的女人,她认为什么事都不会难的到她。
但现在她知道自己错了,当一个人处于最伤心无助的时候,泪会不由自主的流下来。
现在的她不能替他受苦,不能挽救他的生命,除了哭,她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她想用眼泪打动他,只盼望他能再看她一眼。
“为什么相聚难长久,为什么相遇难相守,为什么聚散苦匆匆,千言万语你可能听到?”
如果他们之间的感情注定是错,为什么还要让她跨越千年来遇到他,如果是因为她,他才会变成这样,那么她情愿不曾与他相遇。
第二天,所有的人又都聚在单凌夜的身边,他的脸色并没有任何起色,令人不得不替他担心。
日不落心急如焚的看着他们两个人,璃珏已经为单凌夜诊脉快半个小时了,为什么还是没一点动静。
“师父,我回来了。”一声清脆的声音传进屋内。
浮云欢快的奔进屋内,对上几双注视的眼睛,顿感疑惑,他出去才三天,怎么突然多了两个人。
日不落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可师父的床上怎么多了一个人?要知道他可是从来不让人随便进来的。
“灵蛇草采回来了吗?”璃珏淡淡地问。
“嗯,采回来了。”浮云从背包中拿出灵蛇草递给师父。
璃珏放到鼻前嗅过以后,放心的交还到浮云的手上,现在只差一味了,只要有了它,单凌夜就能活过来。
“落儿,丹碧,你们在这里守好单凌夜,切记不要挪动他的身体,我要和浮云去一趟天一族,大概需要十天左右。”对着另两人交待。
“嗯,我们会的,你路上也要多加小心。”日不落上前嘱咐。
璃珏点头,让浮云拿好东西准备起程,可就在他们要踏出房门的时候,外面又响起另一道喜悦的喊声。
“珏儿,师父回来了。”
浮云,丹碧一听是师祖的声音,两人马上冲了出去。
璃珏则是感到疑惑,师父这个时候回来,是为了什么?没有特别重要的事,他是不会回谷的。
日不落通过竹帘看向外面越来越清楚的人,这人她认识,是在名柳山庄出现的老者,噢,对了,是月月的爷爷。他怎么会认识璃珏,还叫的那么亲切。
“珏儿,为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的眼睛马上就可以复明了。”怪神医一走进屋内,拉着他的爱徒,兴奋的说,并未发现里面多了陌生人。
“真的,太好了。”后跟进来的两个人,看起来比当事人还要高兴。
璃珏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他静静的等着师父的下文。
怪神医把包里的草药全都倒在桌上,顿时,一股奇异的芳香弥漫在空气中,他拿出其中一株散发着香味的白色花,走到璃珏身边。
“师父,你手上拿的可是优昙婆罗?”璃珏吃惊的问,他的感觉是不会错的,那香味一定是优昙婆罗,虽然他没见过优昙婆罗,但根据师父以前讲的他可以确定,况且其它的花也不可能这么久,还保持着如此浓郁的清香。
怪神医端详璃珏片刻,随后又露出骄傲的笑容,他的徒弟是越来越厉害了,居然一闻就能知道是什么药。
没错,这花的确是优昙婆罗,他这次去天一族就是为了弄到此药,有了它,他这些年的功夫也算没有白费。
他走遍大江南北搜集了很多的药,差的就是这一味,现在有了它,他可以让璃珏脱离黑暗,重新见到光明。
“珏儿你猜对了,你放心,有了它,师父马上会让你重见光明。”怪神医说着眼中充满希望之光。
璃珏无奈一笑,或者,这就是天意,他注定是无法重见光明的,因为要救单凌夜最后一味药就是优昙婆罗。
此花很难得,传说它三千年才会开一次花,据他所知,除了天一族有一株外,别的地方再无处可寻。
“师父,徒儿已经习惯了黑暗,还是把它送给有需要的人吧!”他和单凌夜之间,必然要牺牲一个人。
闻言,怪神医感觉到不对劲,这时才发现屋内还有其他人在,他冷冷的扫了站在一旁的女子和床上的人。
他没记错的话,这两人应该是在名柳山庄见过一面。如果是在别的地方相遇他或许会招待他们,但现在……他尤其不想看到那个女的。
“珏儿,你忘了曾经发的誓言,为何让女人随便进来?”怪神医回头对着璃珏斥责。
他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难道珏儿真的无法逃过这一劫吗?不,他不会让悲剧发生的,他一定会阻止。
“师父,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不是我想避,就能躲的了的。”如果可以,他也希望从来不曾遇到她。
日不落站在那里,听的稀里糊涂,璃珏不救女人,她是从第一次见面就晓得的,可是怪神医说什么誓言,是怎么一回事?
她可以感觉到怪神医对她的排斥,他很不想见到自己。
“就算你说的对,那他呢?为了一个陌生的男人,你要放弃自己唯一可以复明的机会吗?”怪神医指着床上的人愤怒的说。瞧那人半死不活的模样,也知璃珏是想用优昙婆罗救他。
“咳”怪神医气急攻心,一阵咳喘。
璃珏闻声,急忙过去扶师父坐下,他知道师父是为他好,可是……单凌夜出了事,她会活不下去的。
手下滑的瞬间,无意间碰到他的脉搏,一阵惊愕:“师父,你的武功?”不敢置信的再次探上他的脉搏。
“不用看了,我的内力已经尽失,武功全废。”知道瞒不过他的神医徒儿,怪神医自己讲出来。
“是谁下的毒手?”璃珏平淡的声音,多了一丝起伏。以师父的武功不可能会伤成这样,会是谁下的毒手。
“没有人,是为师自愿的。”如果不是他心甘情愿,世上有几人能将他伤成这样。
“是……是为了优昙婆罗?”璃珏声音有些颤抖,他早该想到事情不会那么简单的,优昙婆罗何其珍贵,怎会随意送人。
怪神医点头默认,天一族有个规矩,那就是以物换物,想要从他那里得到东西,必须用自己最宝贵的东西去换。
“珏儿,不要浪费为师的一番苦心好吗?”只要珏儿能恢复健康,牺牲他这把老骨头也是值得的。
璃珏低首沉默,左右为难,优昙婆罗是师父几乎用生命换回来的,他怎能让他失望,可他又不想看到她伤心,到底该怎么办?
“璃珏,听你师父的吧!我也希望能看到你重见光明。”日不落微笑劝慰。
通过他们的谈话,她大概也了解一二,优昙婆罗即能让璃珏的眼睛复明,又能救活单凌夜。
两者之间,她希望能给璃珏用,那毕竟是他师父用武功换回来的,至于单凌夜,只能说他们有缘无分,不能相守到老,不过,他不会寂寞的,因为,她会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怪神医满意的点头,看来这个女子还算不错,最起码知道为珏儿着想。
“师父,我先扶您去休息,此事我们以后再做商量。”没有回答日不落的话,璃珏直接扶起师父离开。
目送他们离开,日不落走回床前,依偎到单凌夜的胸膛,听着他微弱的心跳。
“凌夜,我不会让你寂寞的,上穷碧落下黄泉,我定追随你。这样也好,到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就可以在地府相聚,享受天伦之乐了。”日不落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并未发现门外消失的白色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