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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在秋天走过中国南方某地

一群牛和一大片的庄稼

这是一个很明显的秋天的午后,没有风,阳光静静地照着我视线之内的每一寸土地。一些鸟在天空飞来飞去,由于飞得太高,我根本看不清它们到底是些什么鸟。我想,它们一定是大地抛向天空的金子,否则,它们的翅膀上怎么会闪动着金光。在被鸟儿们俯视着的大地上,一大片的庄稼在秋天温暖的空气里散发着香气。一条公路从庄稼地里横穿而过,把好端端的一大片庄稼地劈成了并不平均的两片。庄稼地里有很多种庄稼,比如包谷,比如高粱,比如向日葵,比如凤尾。在我随公路从这一大片庄稼里经过时,那些弥漫到公路上的香气迅速拥挤进了我的鼻孔。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些香气也进入了我的耳朵、眼睛和嘴巴,甚至我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只是造物主在造化我时,没有像造化我的鼻孔那样,为我的其他部位都配置一个嗅觉机关。

这时,一群牛迈着和我有很大区别的步伐迎着我走来。牛群中有大牛,也有小牛,有老牛,也有幼牛,有水牛,也有黄牛。它们还和我们一行人穿着不同颜色和款式的衣服一样,也有着各自不同的颜色。有黄色的,也有黑色的,有棕色的,也有白色的,有黑白相间的,也有黄白相间的。至于那些水牛,则只有青灰色和偏白色两种。从瘪瘪的肚子可以看出来,这群牛是一群饥饿的牛,它们正准备通过这条我们也走在上面的公路去属于它们的草场或山坡。我一边往前走,一边抬着头往牛群后面看,好不容易才看见一个人远远地跟在牛群后面,待我们终于交错而过时,我才看见在这个人的旁边还跟着一位比他矮一个头的少年。我想,他们一定是父子俩。而这一大群牛是否全是他们家的,我就不清楚了。据我所知,有很多地方,村民们喜欢把牛集中起来放牧,有的是轮流着放牧,有的则是集体出钱专门包给一家人放牧。我不知道这里的人们是否也是这样。当然,这些都不是我真正想细说的。我真正想说的,是关于一群牛和一大片庄稼这件事。

大家已经知道,这是一群饥饿的牛,并且是品种不同、大小不同、老幼不同、颜色不同的牛,也就是说,这是一群极有可能个性不同、喜好不同、想法不同的牛,可它们就偏偏有着一个共同的习性:没有想着去吃路旁一伸嘴就可以够到的庄稼,而这些庄稼都是主人们平时用来喂养它们的食物中的上品。我想,牛群当中一定有着它们世世代代都在遵循的准则,要不,那父子俩离它们那么远,它们完全可以趁父子俩不注意时,伸过嘴去啃下一个包谷,再一边吃着一边往前走,何苦要饿着肚子走路呢?更何况,还不知道要走多长时间,才能到达主人今天定下的放牧的地方。并且,照父子俩根本就没有注意它们的样子,它们还可以不慌不忙地选择一个很大的还没有变黄的包谷。

可是,这群牛就没有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它们知道这些庄稼还不属于它们。或许,它们还知道这是不合法(我说的是道德上的合法)的,只是我出于对它们还存有的那一点点歧视,没有这样肯定它们。

由此,我在想,当我们走过城市里的某条珠宝街时,假如大门敞开着的商店里没有一个人——无论是营业员还是保安,我们会不会遵循作为人类应该遵循的准则,不对商店里的珠宝产生邪念,继续低着头往我们自己的草场前行呢?当然——

当然,我说的是在我们既不愿付钱,又想得到那些珠宝的时候。

一路上的向日葵

一路上的向日葵都在燃烧。这是太阳扔到大地上的火种,我想它是在攒足了劲伺机燃烧我的眉毛。

这些向日葵或种在包谷林的周围,像是专门为一大片包谷林绣上的花边,或单独种成一大片,干脆绣成一整块泼墨画式的巨大图案。有的则是点墨式的夹杂着种在包谷林里,很像我在梦中见到过的那只颜色模糊的天鹅。这是秋天,它们的叶子已经明显转黄,葵花饼里的花蕊已经变成深橙色,一看就知道葵花籽已经完全成熟,可以放心地把它们从土地上摘走了。可是,谁忍心把这么美的尤物从土地上取走呢?

然而,它终归是要被摘下的。人类总是有很多的理由把它从自己的土地上分成无数个部分拿走。它将被分散到很多个陌生的处所,接受不同的结局。

它将首先被种植它的主人从土地上沿颈砍下,再连同葵花秆一起带回家,葵花饼被挂在屋檐下或房顶上或树枝上再次接受阳光的洗礼,待整个葵花饼晾晒干了,就把身体饱满的葵花籽抖下,装在不同的大口袋里,然后来到农贸市场想方设法把这些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谁的葵花转卖出去。至于那些已经变得轻飘飘的葵花秆子和葵花饼,在失去太阳撒播的思想后,也没有了属于自己的方向。它们甚至和那些失去自己的根的葵花籽一样,早已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也就任由把它们伺弄大的主人,在不同的时间里点燃成或大或小的火焰。主人就在不同时候坐在火焰旁计划着怎样花费用葵花籽换来的钞票。当然,这些火焰还将温暖钞票逗惹主人萌发的各种心思。

要不了多久,我就会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见到由这些葵花籽加工成的五香瓜子、多味瓜子、怪味瓜子,以及由这些葵花籽加工成的这样的仁和那样的仁。这时候,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一张张因为葵花籽的香味激荡起的笑脸,像火焰,在太阳底下窜来窜去,真让人眼花缭乱。

假如母亲还健在,她也将成为这些葵花籽抵达的一个处所。母亲接纳葵花籽完全是为了家里的客人。我们家总是会在让人毫无准备时突然走进很多客人。在饭菜做好之前,母亲会先为客人泡好一杯浓茶,随后在火炉上放上一口铁锅,接着倒进很多葵花籽,用一双筷子慢慢搅拌。一开始,葵花籽只会随着筷子的搅拌发出沉闷的声音。这种声音就像一个动作笨拙的人走过我的身旁时发出的声音,让我无法形容。这时候,母亲会时不时的抓起一颗放进嘴里嗑开,尝尝是否可以了。因为一旦炒煳了,葵花籽会苦得要人的命。随着时间的推进,葵花籽开始发出很清晰的沙沙声,浓浓的香味开始从锅里弥漫出来,让人难以控制从舌根缓缓渗透出的口水,这说明葵花籽开始变脆了。母亲会在起锅前,往每个客人手里抓上一把,先让他们解解馋,再把所有的葵花籽倒进一个大花盘子里,放在客人中间的凳子上。

饭菜熟了,要开饭了,这时的火炉周围,铺满了厚厚一层葵花壳。母亲处理这些刚刚失去思想的葵花壳有两种方法:一种是扫到屋外的灰草坑里,待春天用作栽种庄稼的肥料;一种是就便扫了倒进火炉里烧掉,葵花壳就在此时升腾起熊熊的火焰,像太阳在燃烧。真的,这是我童年的时光里经常见到的场景。我就是因此觉得母亲并没有离我远去,还随时在我后来的时光里搅拌着葵花籽,还随时在我的身旁让葵花壳燃烧。因为,母亲也曾在我们家的后园种过葵花,只是不像我现在见到的这样,大片大片的,像一面燃烧的海洋。关于这事,我一直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

在某中学担任美术教师时,我曾分别给七个班的学生讲解过荷兰印象派画家凡高的名画——《向日葵》。我想,在四年之后的今天,学生们肯定早把我所讲的一切全忘了,因为他们当时个个瞪大了眼睛,听得莫名其妙。在他们才诞生了十多年的生命里,根本体会不到生命的味道和存在的意义。在这样的年龄,他们接受某样东西,纯粹是出于好玩和好奇。这在我讲到凡高在一个月光倾泻的夜晚用剃刀割下自己的右耳时得到了很好的证明,学生们当即就沸腾起来。而对我所讲的凡高倾注着激情的狂风暴雨式的作品,他们则像在做梦,根本没有专心听,有的则干脆扑在课桌上睡觉。我是孩子过来的成年人,我以我少年时的心情理解他们。我甚至知道,他们一直喜欢上我的课,完全是因为我会在上课时唱歌给他们听,或是让他们唱给我听,还会带着他们去学校背后的山上写生——其实是让他们去呼吸一下直接起自大地的新鲜空气。想必仍在生命的另一端继续作画的凡高先生能够理解他们,理解他们年轻的生命,等到我这个年龄,或是凡高先生创作此画时的年龄,他们一定会静下心来,亲自去面对搬上画布之前的现实中的向日葵。就像今天——

就像今天,我也好不容易才在中国南方某地得以面对一大片的向日葵。我也是在这个时候,才真正体会到向日葵作为一种生命在大地上的象征。无论是作为美的存在或美的消失,向日葵都将是永恒的,最起码在我的眼中是这样的。

一大片的高粱地

在这之前,我还未见过像这样一大片一大片连在一起的高粱地,所以,你们该想象得出我当时孩子一样的激动与兴奋。那么一大片的高粱,促使我渴望自己的心灵也能像它居住着的土地一样宽广、厚实。而那些被高粱秆子虔诚地举在高处的、专门爬出大地表面养育人类的大坨大坨的高粱,更是让我有些不敢相信,看上去朴素得不能再朴素的土地,居然能养育出如此多的高贵的物种。

在我很小的时候,父亲也会在房后大大的园子里种植一些高粱,但不是成片的种植,只是在其他庄稼和菜地的周围象征性地种植一些。刚开始时,我还不知道这就是高粱,便以为这是为了围住其他的庄稼,不让家禽们去偷吃。到了后来,知道这就是高粱了,却不知道父亲是在什么时候把它们种下的。等到高粱秆子长得和我差不多高了,我才盼着那大坨大坨的高粱快点从它的最高处冒出来。说不出来是为什么,反正我就是喜欢高粱的颜色。我喜欢看着那一大坨的高粱从最初的乳白色慢慢变成最后的深紫色,然后再看着它从最初的高举着头到最后的低垂着头。然后是那些平时还会划破我的手的高粱叶子慢慢枯黄。到了某个下午,我突然发现高粱不见了。原来是被父亲收割了,挂在了屋檐下或是楼上的二梁上。当然,依然是没过多久,我又发现屋檐下或是二梁上的高粱不见了。正当我为之疑惑不解时,突然听说母亲去磨房磨高粱面了。

在我们的村子里,高粱不是主食。据我从我们家获得的见识,高粱只是用来做汤圆和苏子糖粑粑,并且都是在饭前或饭后做了吃,更多的时候则是做来当夜宵吃。那时候,家里经常有客人来,其中很多是父亲生意场上的朋友。他们总是三五成群地来。让我想不通的是,这些人竟然喜欢聊天到深夜,使得母亲经常要放弃自己的休息为他们做高粱汤圆或苏子糖粑粑。我不喜欢吃高粱做成的这些食品,但我喜欢看高粱在被磨成面粉之前的样子,尤其是被父亲从高粱秆上砍下来之前的样子。这个时候的高粱,简直就是大地从它的深处举起来的圣物。它们总是很虔诚地面对着蓝天和白云,任由火辣辣的阳光在它们身上注入温暖或别的什么养分。

真的,高粱一定是大地从它的深处举到大地上的虔诚之物,否则,在我小小的心灵里,怎么就会滋生出如此强烈的对它的仰慕呢?而那个时候,我根本就不知道仰慕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但我就是在小小的心里怀有感激和喜悦。我知道,虽然我不喜欢高粱作为粮食对我的胃口的喂养,但有很多人喜欢它作为粮食对他们的胃口的喂养。我是从客人们的喜悦中发现这一秘密的。我还在后来知道,除了可以做汤圆和苏子糖粑粑,高粱还可以加工成很多种食品,以满足人们不同的胃口。只是,我还是喜欢高粱站在大地上的样子。尤其是此刻,站在中国南方某地,无数的高粱大片大片地连在一起站在空旷的大地上,简直就是大地费尽心思养育出的一群圣物,秋天暖暖的阳光小心地把这些圣物捧在手里,比捧着从它的心脏里放射出的光还要谨慎。

我想对这一大片高粱说点什么,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甚至想跑进高粱地里,在高粱地的深处睡上一觉。但是,你们知道,我是不善于破坏的,我担心自己的鲁莽与粗野会破坏了这一大片高粱与大地、阳光、空气之间达成的默契与和谐。我情愿作为一名旁观者站在远处,欣赏它作为一种生命存在时的高贵与美丽。

很多的草垛

在故乡的秋天里,也会有很多这样的草垛。我童年的时光,就是在这样的草垛里躲猫猫度过的。正因为这些草垛,我童年的时光才变得那么的美好而让人至今难忘。不过现在,我真正要说的并不是这些,而是关于中国南方某地的草垛怎样结束自己在大地上的使命的问题。

在我的故乡,草垛是大堆大堆的,高高地耸立在村子附近的不同地方。这些草垛都是通过喂养的方式结束它们在大地上的最后时光的。我曾亲眼看见它们经过乡亲们的手一天天缩小、变矮,直到大地上没有了它们的一丝身影。相反,我在这个时候看见村子里的每一条牛一天天地壮了起来,也看见乡亲们脸上的笑一天比一天灿烂起来。

对不起,我差点忘了自己也是乡亲们当中的一员了。真的,我敢肯定,父亲是我的故乡第一个离开土地下海做生意的农民。在我的童年时光里,我们家的院子里随时都是成群的牛啊马啊羊啊的,因为父亲曾有一段时间专门做牛马羊生意,也因此被割过“尾巴”——有几次被人家把成群的牛马羊赶去“充公”。还好,父亲一直都很坚强,从来没有因此泄气过,依然让我们家的院子里随时牛马羊成群。我虽然很讨厌每天都要去村外的打谷场上拖草垛上的谷草来喂这些牛马羊,但我还是很高兴的,因为随时有牛羊肉吃。父亲还教会了我骑马。真的,不用马鞍,只是骑滑马,我也可以把马打得飞跑而不会掉下来。总之,说一千天一万天,我最终就是要告诉你们,我曾经也在使很多的草垛缩小、变矮,我也曾使很多的草垛通过喂养的方式结束了它们在大地上的最后时光。看着我们家的牛马羊一天天壮起来,我脸上的笑也一天比一天的灿烂。

而在中国南方某地,人们却不是用喂养的方式结束草垛们在大地上的最后时光,而是用燃烧的方式,让它们从哪里站起就从哪里倒下。

这简直是再有意思不过的事情。这里的人们在稻田里就把谷子打了,然后直接在稻田里把谷草堆成一个个小小的草垛,待这些草垛被阳光把水分全部蒸发到天空里了,就把它们一堆堆点燃,直接把它们燃烧在稻田里,化为肥料。你们看,这里的人们多会敬奉土地!土地养肥了水稻,它们就用水稻的身体来养肥土地。在草垛们燃烧的时候,我没有去关心那些熊熊的火焰。心思全在那些正飞天而去的青烟上了。我在想,这些青烟会不会就是草垛的魂呢?

这个时候,我真的是不明辨的。如果你们当中有谁能够告诉我,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我的意思是,有谁能告诉我,草垛的魂是此刻的青烟、是燃烧后化为肥料进入大地的灰烬,还是那些已经进入千万间瓦房变得晶莹透明的大米?当然,这个问题来得太突然了,你们一时回答不出来。想必你们在这之前也和我一样,没有好好考虑过,因为这样的问题根本就影响不到大米对我们的养育。当然——

当然,无论怎么说,我都对这些被大地某处的人们以燃烧的方式结束在大地上的最后时光的草垛们充满了崇敬,和我在北方的故乡的人们——包括我,用喂养的方式结束它们最后的时光一样,这些草垛都值得我们在水足饭饱之后,抽出哪怕是一小点时间来把它们记念。真的,假如人类也能像这些草垛一样,在为人类脆弱的胃捧出高贵的给养之后,还能够用身体的部分喂养曾养育了它的土地,那简直是人类再美妙不过的造化了。

一大片的包谷林

据我所知,在很多山区农村,还以包谷为主食,而在一部分山区农村,则连包谷饭都还不能长期吃上,很多时候,只能以洋芋之类的东西代以充饥。即便是我这样出生在坝子生活在坝子的人,在土地承包到户之前,更多的时间里,也是靠包谷饭充饥。那时候,牛吃的料要不就是谷糠,要不就是包谷草和谷草在机房里打碎的草糠。土地承包到户后,属于自己的田多了,村子里的人们才真正完成了从吃粗糙的包谷饭到吃白生生的大米饭的伟大转变。由于人类生活的改变,牛们的生活也得到了改变,也完成了从吃谷糠草糠到吃包谷饭的伟大转变,壮得也比以前快了。也就是说,我们吃到壮牛肉的时间也提前了。要是到年终了,牛还是瘦骨嶙峋的,宰它的主人也没有激情,毕竟喂了一年到头,宰一条瘦的远没有宰一条壮的划算。

当我们一行人经过一片包谷林时,我马上就变得不合群起来。

“这些都是饲料包谷,你们信不信?”其中一位突然说。

“肯定是!”其中的很多人马上应声而答。

在这样的时刻,我就是敞不开自己的心胸。要知道,在这一行人中,除了三四个年龄较小的一直都是在城市里长大外,其他的都是通过后来的奋斗从农村进入城市的,有几位则当过知青,在乡下和泥土滚打过,多少经历过一点缺衣少食的岁月。我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原本很好的心情一下子不痛快起来。如果说这些话的是一直生活在城里的小年轻,我是不会这样的,毕竟他们没有经历过那些让人不堪回首的年代或乡下农村的岁月。

几分钟后,一位年轻女士扯了扯我的衣服,要我和她一起去掰(其实是偷)那些已经开始泛黄的包谷。我的不合群的性格就是在这个时候表现出来的。我很干脆地对她说:“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说完我就一个人径直往前走去。她就叫了另外两位朝包谷地走去。

对于人类身上的诸多毛病,我已经懒得说了。过去的种种迹象告诉我,没有一个人愿意抽出一点时间注意一下善意的劝说。真的,这也是我一直都不合群的原因。所以,我现在的脸上还挂着那么一点让很多人想不通的微笑,完全是因为眼前还有这么一片郁郁葱葱的包谷林。

一点也没有骗你们,我对这样的包谷林充满了感激:一方面,它曾经养育了我和众多饥饿者的生命,让我们的生命能延续到吃上大米和牛奶的时光;另一方面,它现在仍养育着很多人的生命,那些挣扎在山区农村的人们的生命,甚至间接地养育着所谓城里人的生命。

生命确实是需要养育的。可是,没有爱,我们如何养育?所以,我想说的是,除了爱、生命和给养,已经没有多少东西值得我们去为之感动,为之付出了。

真的,只要那些生活在山区农村的人们能够终年不断地吃上包谷饭,我的祖国就真正算得上彻底摆脱贫困了。到那时,不要说我,即便是一只蚊子,心里也会释然。

峡谷在时光里奔跑

像一道巨大的伤口,一条深不见底的峡谷一直在公路的左边跟着我们的车奔跑。右边是陡峭的悬崖,从车窗伸出手就可以摸到它的峭壁。于是,无法使目光向右边延伸的人们,全把头扭向左边,想在左边的车窗外寻找点什么。很明显,在左边,除了一条深不见底的峡谷,还有让人视野开阔的连绵起伏的群山。有意思的是,这些连绵的群山同时成了这条峡谷的一道高高的河床,正与我们遥遥相望。峡谷的另一道河床,就是我们的车轮正在上面飞奔的公路。

人们把目光移向左边的群山,按我的猜测,他们只是想在群山中发现一只鸟。当然,这还是我的过高猜测,因为群山中的鸟都是思想的鸟,甚至是思想的祖先,而他们并不是一群思想的人,他们已经习惯在别人的思想下思想,在别人的生活中生活。他们并不知道,一切创造的思想都源于宇宙的天空,天空是鸟儿们思想的土壤,也是大地上人类思想的土壤。也就是说,他们睁大了眼睛往左边的群山看,只是想在群山中发现一个瀑布。真的,哪怕只是很细小的一线水流,只要是从山顶直泻而下,他们都会激动得高声大叫。而在一阵狂欢之后,他们的激动马上就会随着水流在我们身后消失而消失。他们就是这样一群人,一群永远生活在事物表面的人。他们知道生命会在某一天消失,但他们不知道自己的生命有多深,不知道自己的生命深藏着怎样的秘密。

就像现在,他们没有看见,在他们的身旁就有一条深不见底的峡谷,正像一道巨大的伤口跟着他们在时光里奔跑。

只有我看到了这条在梦里都不曾见过的峡谷。我几次把脖子伸长,想看见它的底部,但都没有成功。毫无疑问,在它的底部流淌着汹涌的水,但我身上到处是成年人好奇的细胞,依然想看到它的底部,虽然,我知道对于我的视线来说,奔跑的水面就是它的底部。

车子在继续奔跑,峡谷在继续跟着车子奔跑,我的好奇心在继续膨胀。可是,我贪睡的悟性就是要到最后一刻,才愿意让我知道这是一条深不见底的峡谷。就要和这条深不见底的峡谷分手时,我才知道这是宇宙生命留在大地上的一道伤口。我乐于见到这样的伤口,所以,我没有为它的继续留存感到惊讶。

真正的伤口是无法弥补和愈合的,毕竟疼痛已经潜入永恒的记忆中,即便伤口愈合了,那疼痛依然活着。既如此,何必还要让它愈合呢?何不让它永远存在,让风和空气从上面流过,让阳光在上面睡觉,让猫头鹰和野鸭在上面做梦?而在那巨大伤口的底部,鱼儿和水蜥则可以像鸟儿在天空思想一样,在水底打磨它们的思想。要知道,没有思想的生命是不存在的。只是——

只是,每一种思想的诞生和存在,往往都会建立在巨大的伤口之上。只是,人类善于把自己的伤口用愈合的方式掩盖起来,使得我们和我们的后来者无法看见那些依然存活在伤口底部的巨大疼痛。

一座承受孤独的山

一开始我是这样认为的,很多座山中的一座山一定是孤独的,并且是致命的孤独。这种感觉在我刚刚踏进中国南方某地时,变得非常的强烈。我现在要说的这个地方,每一座山基本上都是独立存在的,山与山之间,只有道路相连,只有田野相连,只有河流相连,只有仅供呼吸的空气相连。有的地方,则是一座山孤零零地矗立在一大片田野中间,与其他的山相隔几公里远。还没有告诉你们的是,刚一看见这些独立成座的山时,我忍不住笑了起来。真的,这些山简直就是天使们捏好后扔到大地上的陀螺,独个独个的,呈圆锥形状倒立着。当然,也有可能是在天宫里供天使们欣赏的天马、绵羊和山羊拉的粪便,比如说那些小一点的山峰。要知道,无论是马还是羊,所拉的粪便都是独个独个的,而大地上的马和羊是绝对拉不出这么大的粪便的。

这不过是一些多余的假设,我真正想说的是,这些孤零零的山到底靠什么来保持相互之间的联系?而作为很多座山中的一座山,它是否像很多人中的我一样,在作为个体的人时会常常感到莫名的孤独。

我在这里把自己与一座山相比较,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大家,我确实是一个不大合群的人,不合群,就得走进巨大的孤独里,并从自己的身上挤出巨大的耐性承受它,有时还要自己伸出舌头舔抚孤独之伤。这确实是我多年来得出的经验。因此,作为一座会思想的山(你们看,我就是认为山也会思想),它一定要承受更巨大的孤独。可是,到了最后,也就是现在,我却觉得这很多座山中的一座山并不是孤独的。相反,它是欢乐的。它已经学会在自己的思想中寻找欢乐。还有什么欢乐比得上有思想陪伴的欢乐呢?

只要你们细心一点就能清楚地看见,这很多座山中的一座山并没有与其他的山失去联系。就像我利用亲情、友情和爱情与你们永远保持着联系一样,这座单独的山在用道路、田野和河流与其他的山保持着永久的联系。甚至,连鸟儿、阳光、空气和风,都成了它与那很多座山联系的信使。至于其他的沟通方式,我和你们一样,就更不知道了。就像它们不知道我和你们还可以通过电话、书信和念想联系一样。

无论你们赞不赞同,我都相信,一种存在和另一种存在之间,都有着对我们来说很秘密的、只属于它们自己的交流方式。包括它们迎来孤独和获得欢乐的方式,也是秘密而真实地存在的。所以,在有人建议去这些山上走走时,我没有赞成。我想,一个人正需要一点时间安静并思考一些问题的时候,是不希望别人突然闯入和打扰的。一座思想的山和一个思想的人一样,我敢肯定,同样讨厌在自己思考着某个问题的时候被外界干扰,尤其是带着掠夺和破坏的心理去进行干扰——无论这些干扰物是人还是别的什么。

我想,我可以结束关于这些单独成座的山的叙说了,毕竟该说的我也说清了,至于那些我没有叙说到的部分,相信终有一天会得到你们的叙说。这确实是迟早的事情,并不是我有意要强加给谁的。

一大片云在山底游荡

海水远离陆地的时间久了,空气就变成了水,白云则变成了鱼。我是在中国南方某地的最高处亲眼看到这一切的。

在这之前,天空刚刚下过一阵小雨,随即就停住了,像一名歌剧演员闲着无事嗓子痒了,在自己的家里冷不丁唱了一段歌剧。雨过之后,整个南方的群山变得湿漉漉的,像一个刚从池塘里爬上岸的孩子。这时候,我发现我们已经到了南方的最高处。放眼望去,周围的群山全部出现在了眼底。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看见了那些自古以来被我们一直叫作云的鱼。

一开始,这一群又一群白色的鱼只是静止在几座高山围成的盆地里。远远望去,那些此刻被我们俯视着的高山和盆地,完全成了一种颜色——黛青色,跟天空某些时候的颜色一模一样。所以,我差点误认为天空落到了大地上,因为此刻天空的云并没有散开,依然把天空遮盖成铺满棉花的大草原。慢慢地,那些鱼开始在我们眼前游动。它们游动时的姿态,很像我小时候在小河里见到的扁扁鱼游动时的姿态,我因此在这个时候回想起很多少年时在小河里和鱼们玩耍的时光。但很快,我就把心思集中在眼前的景象上了,毕竟,这是我一生中很难见到的场景。

鱼们开始往群山上游动。悬浮在空气铺成的海水里,我看见它们比我在少年时的河水里看见的鱼还要悠闲和自在。它们一个牵着一个,生怕有谁落后了就会被鹰叼去。有几次,它们还编排成各种各样的队形,或长或方,像一群刚从远方探亲回来的国王的家属和随从,又像是一群刚刚从另一疆域秋游回来的孩子。后来,它们轻轻靠近群山的腹部,贴着那些在秋天里还依然翠绿着的丛林慢慢往上游。这时,群山之间出现了几个缺口,它们便兵分几路,分别往几个缺口游去,有的则继续往群山的巅峰爬行。我想,它们不是想寻找最高处的缺口,而是想欣赏最高处的风光,然后再经过最高处的缺口游到另一面空气铺就的海域,与先前的同伴会合。

说到这里,我该舍弃别的叙说,把我一直想说却一直没有机会说的话就此说了。我要说的是,对于自古以来就被我们唤之为云的鱼来说,那些一直被我们叫作海水的液体,其实是一些坚硬的岩石,只是这些坚硬的岩石是光滑、明亮而柔软的,我们的肉身可以穿越,而一直被我们叫作云的鱼,因为无法进入岩石的内部,就游动在大地之上用空气铺成的海水里,用这些深蓝色的岩石照照自己的样子。

真的,在这些游动于高空和低空的鱼心中,那些液态的海水只是一些可以当镜子用的岩石,在它们感觉疲倦的时候,就睡在这些会流动的岩石上晒晒太阳,做做梦。有时,它们也可以像我们看鸟儿在天空飞翔一样,看岩石里的各种生命在岩石的缝隙里奋力飞行。而作为这一切的观望者,我却不知道自己到底真正身处于一种什么样的物质中,更不知道自己这二十多年来的生命,是爬行还是飞翔。真的,我不得不怀疑自己的方向了。毕竟——

毕竟,总是方向这东西决定着我们在自己的生命里是爬行,还是飞翔。

一大片的稻田

一大片的稻田,在此刻——我说的是在刚刚被收割完水稻、只留下遍地的稻茬后,开始进入幼儿的梦想时期。

一大片的稻田,开始在大地的河床上睡觉、做梦。

一大片的稻田,被秋天捧在手里,要不了多久,它又将被冬天焐在怀里。

一大片的稻田,你们根本就不知道,它就是儿时的我。在儿时,人类的智慧和品质充实着我小小的大脑和胸膛,被母亲当作宝贝紧紧搂在怀里。金子的光亮在远方照耀着我们。

我就是这样在中国南方某地的一大片稻田前思考着走过的。在我经过这一大片宽广的稻田时,稻田的最后一个主人刚好收拾完最后一把水稻走出最后一条田埂。这位主人光顾自己低着头走他的路,一点也没有意识到一个走在他的稻田边的陌生人在想些什么。秋天最后的一缕阳光静静地照着我们,照着一大片就要进入睡眠和梦想的稻田。

就是在这一瞬间,我空了二十多年的手突然想握住点什么。

在这之前,我曾经过很多的稻田,我甚至就是在一大片的稻田边看着稻田长大的。可是,我怎么要到了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该握住点什么呢?而且,我现在想握住的,就是我儿时握在手里甚至是滋生于我的大脑和胸膛的。让人想不通的是,我居然在过去把它丢失了,连是什么时候把它丢失的都不知道。而在我重新想到握住它之前,我也遭受到了和它一样的不幸——远离诞生地,远离母体。难道,只有在远方,才能获得因为自身原因而导致残缺的那一部分?

稻田的最后一位主人是什么时候消失在秋天最后一缕光影里的,我一点也没有察觉。我想,作为稻田的主人,它根本不会在乎一个过路的陌生人的注意。他在乎的是留在他身后的这一大片稻田。而我只是稻田的一位观望者,甚至追寻者。稻田——

是呀!稻田!在我还未完全睁开眼睛的儿时,大风把它从我弱小的手里刮走,直到现在这个已经长大的我可以追赶上它的时刻,它才被疲倦的风放下来。那位刚刚消失在秋天的光影里的主人,难道就是这一大片稻田的接生者?否则,这一大片的稻田,在我突然走到它的跟前时,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我一下子就表现出儿时的天真和愉悦的。

离开这一大片稻田时,没有人抬起头来看我一眼。甚至在我走近稻田时,都没有人看见。我和周围的一切就是这样的陌生。

离开这一大片稻田时,我是孤独的,和来时一样。

离开这一大片稻田时,我想到了人世间一种比还没有遭到污染的空气还要伟大的东西——哭!但我没有哭。在这世间,即便我哭了,也不会有人看见,这更是件比哭还要悲哀的事情。

真的,离开这一大片稻田时,我的周围什么也没有发生。我的离开比我在这之前进行任何一件事时都要平静。我想,以这样一种方式离开,这一大片稻田一定能够理解,如同我理解它为什么不愿意让一条田埂从它的怀里消失。

2002年11月,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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