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个53岁的灵魂,连同它的尸身肉体从阳间永远地消失了。
人们又一次感叹,生命为何如此脆弱。
这并不是一句无端的天问。
因为头一天他还和朋友们在一起娱乐,虽不苟言笑,但也其乐融融;当天上午,去飞机场的路上,他还和一位多日不见,正好同车的老朋友,报了平安聊了几句;当日下午下了飞机后,他还给妻子打了一个电话报了平安;吃过晚饭,坐在宾馆的沙发上看电视,他还与同事议论画面上的内容,虽言语不多,可兴奋的情绪印在只言片语中。可是,没多大功夫,这些惯常的细节成了一个53岁的生命的永远的绝唱。
晚上8点多,正在看着电视的他,突然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奇怪的声音,紧接着,一口气没上来,连挣扎一下的肢体动作都没有,就永远地与这个世界告别了。110、120所有的抢救措施都用上了,无力回天。医院证明:猝死。
这绝唱把同行的一条硬汉,打的猝不及防,逼到了抗打压能力的边缘;这绝唱,让他的妻子五雷轰顶,眼泪像天漏了一般,长流在一夜间憔悴了的面庞;这消息,让更多的人发问,医学越来越发达,可为什么人的生命却越来越脆弱?有谁会预料到那样突来的不幸,会降临到谁的头上!
雨洒天流泪,风号地哭声。三更月冷鹃犹泣,万里云空鹤自飞。
唢呐声,柔肠百结,凄清绕天;纸钱烧,烟雾撩撩,清泪涟涟。
人们叹息,一个53岁的生命,怎么会走得那样悄无声息。没有任何特别,没有任何征兆,如同他惯常的走路、说话,急急的、轻轻地,来了去了,都不闹出多大声响,也不引起人们太多注意。轻易不说话,开口,也是本就有些沙哑的嗓子,还怕惊了别人。以至于他的这种安静成了一种风格。细心人发现,和同事们一起出差,偶尔上一趟街,不经意间,同事们还一无所获的时候,他给妻子女儿的礼物早已准备好了。
他是一个普通人,普通的似乎找不出什么特别。他又是一个特别的人,特别的有时候超出了普通人的常理与世俗。他是一个职业司机,一个为领导开车的职业司机。曾经是一个令人羡慕的职业,但他没有表现出身份的任何特别。他没有因为与领导走得近,向领导提任何非分要求;更没有狐假虎威,拉关系套近乎,损坏领导形象。他言语不多,大多数情况下总是一幅笑眯眯的模样,笑眯眯地洗车、擦车、开车。像他开过的所有汽车一般,谦和着,礼让着,规规矩矩地安全地行进在它该走的路段上。你感觉他就是一个任劳任怨的,不吭不哈的牛。可是,你如果想通过他给领导通融,办个私事,你肯定会被他噘一顿的。如果你还再三缠磨,那你小心,当他瞪大了眼缝较长的花眼睛时,脖子一梗,那火气也是蛮吓人的。人们说,他虽然是个职业司机,可多年给领导开车,逐渐积累增长的知识,已让那双眼睛里装满了智慧,有时甚至还闪出几分顽皮的狡黠。这就是他,一个普通的工人,把自己的那份差事干到最好的普通工人。
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一个月前,在他承包的一个小区的绿化工地上。炎炎烈日下,他提着水管子,在给郁郁葱葱的花草们浇水。我注意到,他注视花草的目光是开心的,满足的。谁知,今日的他,已到了另一个世界。
他的妻子拉着我的手说:大家都来看他,可他不在了,谁来谢你们哪!那天人家电话里只说了“到了”两个字。晚上我为什么没再打一个电话过去呢?可是谁又能知道,想做的事今天不做,明天就做不了呢?
噩耗明明白白地告诉人们——珍爱生命,从善待自己开始。这样的噩耗,经常地发生在我们的周围,不能不重新审视些什么。如果说,过去的岁月,讲吃苦在前,有一个枣先让给别人。你先为人人,人人再为你,是一种美德的话,那么,在物质比较富的今天,现在要修改一下:善待自己就是善待别人,关心自己就是关心别人。关心自己比关心别人为重,才有本钱有资格去关心别人。
仔细想想,你不把自己当一会事儿,说没就没了,你眼睛一闭,倒是消停了,可别人怎么办?
难!太难了!
生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
我无法想象,后事处理完了之后,人去楼空,一个柔弱的,不再年轻的女人,如何以泪洗面,孤灯伴影,面对后面的路程。
2010年7月28日